杜衡本以為他心存芥蒂不願來,還想着這幾天幫周蘭英調配個不太傷身的藥方,見趙誠來松了口氣,将人迎進來。田桂芝有心讓舒佑回避,拉着他進了裡屋。
趙誠也聽說了陸玉竹賴上杜衡的事,他在酒樓做活,南來北往的客人多,什麼事都聽過,雖好奇但并不打聽,進了屋連别處都沒瞧過一眼,将手裡的東西放在桌上,對田桂芝笑道:“嬸子好,來嘗嘗我親手烤的燒雞。”
田桂芝倒了茶送去,笑道:“你這孩子,來就來吧還拿什麼東西。”
“不是什麼貴重東西,嬸子别跟我客氣。呦這是阿若吧,長這麼大了,再過幾年就好說婆家了。”
杜若笑着問聲好,兩眼盯着燒雞看,趙誠就扯了隻雞腿遞給她:“拿去吃,還熱乎着。”
杜若眉開眼笑,拿着雞腿道謝,跑進裡屋去跟舒佑分着吃,但舒佑不敢吃肉,讓她自己吃。
“阿衡,這些天酒樓裡忙,鎮上的賈員外又過六十大壽,忙完了這才得空過來,你可别怪罪我。”趙誠笑呵呵說着,兩眼都眯縫了起來。
他今年二十有五,身形稍矮微胖,笑起來就透着憨厚實誠。村裡像他這麼大的漢子孩子都有四五歲了,他雖然也急,可面上并不顯得苦大仇深,也不會拿妻子撒氣,是出了名的好脾氣。
那時杜仲下獄,他還做了吃的給送去,杜衡感念這恩情,對他的事也上心。兩人擺上杯碗邊吃邊聊,杜衡觀察他臉色,因在酒樓當廚子,趙城吃的比尋常人要好,不像窮苦人家那樣面黃肌瘦,但這胖中帶着虛,眼下泛青面垢油光,是典型的氣虛陽衰之症。
漢子大多要面子,杜衡不好明說,沒有主動提趙嬸帶着周蘭英來找自己的事,倒是趙城自己說了。
“我娘都和我說了,雖說不太舒坦,但這種事兒吧,自己總是心裡清楚。”趙誠喝了口酒,看看四周,田桂芝和杜若都沒在屋裡,這才壓低了聲音道,“不瞞你說,有時候在那事兒上……确實有些力不從心,我隻當是太累了,沒想那麼多,經你這麼一說,或許還真是我的問題。”
杜衡道:“無妨,現在也來得及,你要是信得過我,就細和我說說,我給你開藥調理調理。”
就他們兩人,都是漢子,趙誠也就顧不上面子,将那些私密事都說了。杜衡到底未經人事,聽得有些尴尬,隻佯裝喝酒吃雞,好不容易聽完給趙誠把了脈又看了看舌苔,大抵知道了病症。
“趙大哥,我不常給人看病,不好說十拿九穩,開個藥方你拿回去吃了試試。”杜衡拿了紙筆邊寫藥方邊道,“往後要注意少食葷腥油膩,尤其要少喝酒,閑暇時多練練身體,身強體壯方能百病不侵。身子需長久調養,少則一年半載多則數年,不是一時半會就起效的,切記不可半途而廢。”
“成,我一定注意。”趙誠端起酒杯的手又放下,自嘲道,“我這人沒别的嗜好,就好口吃的,往後可得管住這張嘴。”
杜衡道:“再稍等幾日我做些藥丸你拿去吃,比煎藥方便,不過,服藥期間需節制房事。”
“明白明白。”趙誠感激萬分,舉起酒杯正色道,“阿衡,我敬你一杯,這最後一杯酒無論如何我都得喝,往後咱們就是親弟兄,有事兒你就說,哥哥我萬死不辭!”
杜衡與他碰杯,一飲而盡。他對自己的醫術其實并沒有太大把握,趙誠願意來找他就說明了信任,他自然要盡心盡力,不辜負這份信任。
兩人閑聊中,趙誠忽然面露凝重,說下月初八,吳道善包了整個酒樓來過他的六十大壽。
杜衡臉色微變,那些黑暗的記憶湧入腦中,入口的酒都苦澀了起來。
吳家,就是當初誣陷杜仲開錯藥方冤死獄中的吳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