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薛覃眸光堅定,又對田桂芝辭行,杜若沒出來,他将白前帶來的謝禮交給田桂芝,跟舒佑也道了别,謝過了他的尋藥之恩,連狗仔都去摸了摸頭。
坐上馬車,他臨走前看了眼這個簡陋小院,竟覺得在這裡的一個多月,是自打爹娘過世後過得最舒心自在的日子。
若可以安穩度日,誰又願意爾虞我詐處處算計呢?
聽着馬蹄聲遠去,杜若才從門内探出頭來,遠遠看了一眼。
見小丫頭一臉不舍,杜衡暗歎,真是女大不中留,心這就跟着人跑了。
“别看了,快去喂雞。”
“哦。”杜若悻悻去剁雞草,“哥,他還會回來嗎?”
杜衡道:“人家是大少爺,還回來做什麼?你少想些有的沒的,想嫁人還早呢。”
“誰……誰說我要嫁人了!”杜若臉一紅,少女懷春本就是件羞赧的事,哪有這麼直接說出來的,羞憤得跑去雞圈,差點踩着跟在他腳邊的狗仔。
杜衡沒再逗她,把草藥都搬出來曬,田桂芝洗了厚棉衣,叫他過去一塊兒擰幹,打趣道:“早什麼,阿若馬上就十四歲了,好看婆家了,我瞧着那位是不錯,雖然是個跛子,但行事端正模樣也好,跟了他不會吃虧。”
“娘,八字沒一撇,您想到哪兒去了。”杜衡哭笑不得,薛覃雖人品不差,但身世複雜,他可不想杜若跟了他去犯險。
反正杜若還是孩子心性,見着好看的都喜歡,對薛覃也就是一時好感,過陣子自然就淡忘了。
春回大地,萬物複蘇,日子又過得鮮活起來,舒佑坐在屋前的樹上,看杜衡捯饬藥材,田桂芝種菜播種,杜若和狗仔去附近采挖新鮮的野菜,他晃悠着尾巴也覺悠哉自得,正想躺下來睡會,院子裡來人了。
來的人是何大志和他夫郎方小滿,杜衡感到意外,他們向來沒什麼交情,這會帶着他夫郎來做什麼。
不過很快他就想通了,何大志的夫郎也是一年多了無所出,他給趙家看病治好了他們的不孕之症,這事肯定村裡都知道,何大志八成也是想來找他看病的。
何大志品行不端,方小滿的日子就沒周蘭英那麼好過,因生不出兒子沒少被婆家欺負,他又是别的村子逃難來的,家裡都沒人了,沒有娘家撐腰,何大志更是猖狂,動辄打罵不給飯吃,這會臉上都還有淤傷。
“杜衡,聽說你治好了趙誠媳婦兒的不孕症,真是厲害。”何大志陪着笑先說好話,“我家這不争氣的也是懷不上,你能不能也給看看?哦,五十文我都備好了,給。”他主動拿出布包着的銅闆,雖然肉痛,但比起兒子,這些錢咬咬牙還是給得起的。
整整五十文呐,他心疼不已,狠狠瞪了方小滿一眼,一把拽過來:“愣着幹什麼,還不給杜郎中見禮。”
要不是家裡沒錢另娶,他早就将他休了,何至于為了這敗家玩意兒花這麼多錢。
杜衡見方小滿穿着單薄面容憔悴,被何大志拽了一把差點沒栽倒,就這身子骨能懷上才是奇事,道:“就算是莊稼漢買的耕地牛,也得吃好喝好養得壯些才好幹活,你這夫郎日子過得還沒有豬狗好,怎麼懷?”
何大志還挺委屈:“他就是個逃難來的流民,當初要不是我收留他養着,他早餓死了,剛過門那會也是一日三餐供着,肚子壓根沒動靜,還吃那麼多做什麼?他要是能懷上,我就是大魚大肉也給他買。”
杜衡想了想,接過布包:“成,我給他看看。”
邊上田桂芝松了口氣,她還擔心照杜衡的脾氣會拒絕,免不了何大志要鬧上一番,沒想到他竟然答應了,暗暗松了口氣。
何大志也沒想到杜衡這麼爽快就答應了,喜出望外,拽着方小滿就朝裡走,跟拽牲口似的,壓根沒把他當成個人來看。
方小滿瑟縮着一臉驚恐被拽進去,大氣都不敢出。
杜衡讓何大志在外頭等着,方小滿坐在椅子上,兩手抓着滿是補丁的衣衫,頭都不敢擡。
杜衡讓他别怕,伸手為他把脈,見他手腕上有條疤痕,想是曾尋過短見。
他身子的确虧空得厲害,照這樣下去别說生孩子,怕是根本活不過半年,杜衡道:“你想給何大志生孩子嗎?”
方小滿沒想到他會這麼問,怔了一會,眼淚落了下來。
他在何家這一年,除了剛開始那幾個月過得像個人,其餘時候簡直生不如死。
他無數次想過,當初就不該來到吉祥村,為了一口饅頭答應給何大志當夫郎,還不如一早就死了解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