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孩兒臉,一天變三變。
雖已入春,但天氣乍暖還寒,三月後多是陰雨天氣,衣裳往往洗了幾天都不幹,十五這天更是下了場小雪,剛收進櫃子的棉衣又得掏出來裹上。舒佑都覺得這天奇特,也不知二姐和四弟凍着沒有。
倒春寒最怕的就是凍壞了作物,田桂芝種下的春菜好些剛冒芽就凍蔫了,杜衡備好了播種的稻子,還沒來得及種就遇上倒春寒,隻能再往後延延。
這樣的天氣最易生病,尤其老人與孩童,這天劉四得急匆匆來找杜衡,說他娘病了,昨兒不慎摔了一跤,當時扶起來歇了一會覺得沒什麼,怎料今早就起不了身了,發了燒渾身疼,也不知是摔的還是得了風寒鬧的。
年紀大了,要是得了病基本上就是等死的命,杜衡不敢耽擱,初步判斷了病因,帶上藥箱就和劉四得趕了過去。
劉四得家境貧苦,原本由劉三有打獵攢下的家底也在分家時分去了大半,他們隻得了這個舊宅子,雖說不上家徒四壁,也是小偷進了都無從下手的寒酸。
劉老娘躺在裡屋的床榻上,疼得哎呦歎氣,身上蓋了兩床被褥,顯然是劉四得把自己的被子拿來了。
劉老伯有舊疾,時常咳嗽身體不好,看到杜衡要過來說話,沒開口就咳嗽起來,杜衡幫他順順氣,讓他歇着,其他的交給自己。
杜衡看了劉老娘臉色又把了脈,确是着涼得了風寒所緻。老人家原本身子還算硬朗,但昨晚摔了一跤受了驚吓,邪風入體,這一下就是病來如山倒。
他讓劉四得去備些生姜,拿了專治風寒的藥丸,先給劉老娘喂了兩顆進去。
劉四得急急忙忙拿了生姜過來,杜衡将生姜切成片,在劉老娘合谷、列缺、大椎等穴位按壓揉搓後,又将他自制的艾葉藥膏貼在這幾處,用木棍燒紅,在上面慢慢熏烤,驅藥效入體。
這是他自己琢磨出來的法子,生姜可驅寒解表,熏烤艾葉可溫通經脈去除寒濕,對風寒極為有效。一般醫者艾灸用的都是艾柱,将艾葉卷成條狀,直接點着挨着皮膚,以煙霧來熏,雖然有效但畢竟煙霧易散,功效不比艾草貼身來的好。
他聽劉四得描述就大緻判斷出了病症,藥都直接帶過來,是以診治及時,劉老娘舒服多了,勉力向他道謝。
劉四得照杜衡吩咐煮了姜湯過來,伺候她喝下,先前急得眼眶通紅,這會才安下心來,恨不得給杜衡跪下磕幾個頭。
此時劉三有來了,手裡提着隻剝了皮的獾子,想看望娘親,被劉四得攔住了。
“難為你還能過來。”劉四得翻了個白眼,“娘好多了,你還是别進去了,省得看見你又不舒坦。”
劉三有不悅道:“你這是什麼意思,娘病了我來看看怎麼了?”
“怎麼了?誰曉得你家那位母夜叉知道你過來,又得鬧成什麼樣。”劉四得冷聲道,“東西放下就回去吧,别讓你為難。”
劉三有雖生氣,可家裡那位的性子他也知道,要是讓她知道自己拿了東西過來,又得鬧上一番,想走又覺得有些委屈,道:“四得,我知道你怨我,可我也有難處,也不是我不孝敬爹娘,我早說過爹娘咱們一同侍奉,可他們都不願意住到我家去,我有什麼法子?”
“你家?”劉四得冷哼,“你家那位整日對爹娘冷言冷語,多吃一口糧都橫鼻子豎眼的,哪個敢去?你一個漢子,連爹娘都護不住,好意思跑來跟我叫屈,害不害臊。”
劉三有被他說得又臊又惱,想罵又見杜衡在場,到底被說中了沒臉,隻能悻悻走了。
劉老伯走出來,歎着氣道:“四得啊,真是苦了你了,要不我還是搬過去吧,不能讓你一個人扛着。”
劉四得道:“不行爹,你過去了定要受那婆娘的氣,我年輕力壯,能照顧你們的。”
他這瘦胳膊細腿,說年輕力壯實在是沒有說服力,但眼神堅毅,也能讓人看出铮铮的骨氣,叫人不敢小瞧。
劉老伯長歎一聲:“唉,都怪我當初看走了眼,給三有找了這麼個黑心的,四得啊,往後你找媳婦可得看清楚了,别隻看模樣,品行端正最重要。”
“我知道爹。”劉四得早就想好了,他日後找媳婦一定要找個心腸好的,絕不能和嫂子那樣惡毒。
記得那時候第一次見柳氏,他還覺得這嫂子模樣真是好看,大哥一個粗魯漢子配不上她,哪知嫁過來沒多久柳氏就暴露了自私刻薄的本性,把家裡攪得亂七八糟,還逼着分了家,把新蓋的房子和五畝地都搶了去,對公婆更是冷言冷語處處刁難,真真叫一個蛇蠍心腸,偏偏大哥貪她的美貌,被拿捏得死死的。
杜衡在一旁見了這些,尴尬之餘也覺唏噓,娶妻娶賢方能家和萬事興,日後自己也要娶一個善良賢德的,可不能看走了眼。
再一想那陸玉竹,不由松了口氣,要是把他娶進門,估摸着這會也和劉家一個樣了,真是萬幸萬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