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為精靈會因為那具已經抛下海裡的屍身而忏悔,又或者是因為沒有履行不殺人的承諾而心虛,眼神飄忽不敢去看船副嗎?
相反她用那黝黑的眼眸,透過煙霧去盯着他,默不作聲。
希貝爾的沉默已經承認這一切。
平日的她大概會把匕首架在對方的脖子上,就像上次,隻要對方有一絲對她的敵意,就一刀過去,把過去去斬的一幹二淨。
可希貝爾也不清楚,為什麼自己在西亞害怕她之後仍舊出現在宴會,為什麼在面對這種近乎質問的口吻一聲不吭。隻是去下意識去靠近,她最信任、最能忍她脾氣的男人這裡。
“如果你是在擔心考核,我保證你在我們所有人這裡得到的是滿分。”
男人突然間理解方才精靈的沉默,去控制住她因為煩躁又開始用刀刃刮蹭木闆的手。
“給對面都留了活口,而你是為了保護西亞、保護我們船隻才下重手的,你做的非常好。”
他拍拍底下,還在沮喪低着頭的小腦瓜。精靈在失落,就算是半個月前的貝克曼,也不能想象希貝爾還有這樣的一面。
“可西亞不能接受。”
她的聲音因為還沉在自個的膝蓋裡頭,聽得模糊不清卻更顯孩子氣。
西亞對精靈過于寬容親和,也許是性格使然。因此精靈以為西亞會跟貝克曼香克斯他們那樣,會接受全部的希貝爾,包括溫和與暴怒的她。
精靈聽見了女人與父親的歎息,就連那素未謀面的幽靈朋友都在心疼她的愚蠢。
“即便是互為愛人,也不可能完全接受真實的對方,更别提我們是那在大海四處漂泊的少數人。我們背井離鄉、手段殘忍,即便為正義拔刀,在多數人的眼裡我們就是儈子手。”
貝克曼拆開放置在身旁的盒子包裝,這是本來他打算給那還未取名女嬰的玩具,看來要另外去挑一件禮物了。
“少數人自然不理會這些流言蜚語,可人與人之間存在着一個隐蔽而不自知的蛛網,一條條細絲将你我之間聯結起來,我們必然需要與多數人交流,甚至緊密捆綁在一起。你當初肯定也沒想到可以跟我航行這麼久,不是麼?”
精靈不可置否,匕尖輕點地闆,似乎在表示認可。
“所以我教你去克制,教你去隐藏自己暴虐、異類等屬于少數人的另一面,去融入那多數人。當然,有的自然能看得出我們的不同。”
男人将盒子裡頭的物件倒進手心,張開手掌,讓已經把腦袋挪出膝蓋外的精靈去敲見。
“每一個人都是一張不完整的拼圖碎片,它的邊緣凹凸不平。但唯有我們接納彼此的不足,才可以真正的契合聯結。”
他用指腹将掌心的拼圖拼湊在一塊,從圖案縫隙相連接的碎片開始。身旁的小貓也伸出爪子在他的手心扒拉着,可能是還沒玩過這種小玩具,她選擇就近挑着形狀相契合的碎片,并沒有成功。
“但同時每一片能夠容納的數量也是有限的,不是你拿起一個相似的就可以成功。香克斯這裡的每一位同伴,耶稣布、拉奇包括你我,都不是一時興起才聚在這裡的。”
貝克曼将她剛點過的厚紙片旋轉過來,希貝爾剛剛使勁都擠不到一起的,被男人用巧勁拼接起來了。
“等你準備好了,不妨去跟她談談,看看你們兩張小拼圖能否拼合在一塊。”
“如果不行也沒關系,你還有我們。”
他把手掌上的碎片都拼湊起來,享受着隔壁小貓驚歎的眼神。說瞧不瞧,這張兒童拼圖上畫的正是兩個紮着小辮的女孩,在蔥綠草地上一頭一尾鋪設着嫩黃色的野餐墊,比賽似的争個誰先整理好。
貝克曼見過跟西亞相似性格的女人,她們獨屬于小鎮的熱情與年輕的生澀好奇,總讓人挪不開眼。可惜在船上的日子不允許,或許他也會與她來一段短暫露水情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