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還能用霸氣撐下來,找機會自己暴力破局或等待救援。可如果是這樣狀态的希貝爾,貝克曼都怕把她震暈,被隔開一層屏障都沒辦法幫她。
這樣小的希貝爾,他幾乎沒辦法看清楚她的表情,可她仍舊懸浮在他視線可見的位置,并且更加貼近,大力拍打鏡面,不願意獨自離去。
在她已經開口拒絕之前,貝克曼的話打亂她的思緒。
“你需要出去,去找羅斯特解決你的事情。”
是的,她需要去找到羅斯特。然後...她為什麼要找這個他,什麼時候她對待人類就跟對待野獸一樣,除此之外事情是需要她做的嗎?
坍塌的天空照亮整片湖面,過于耀眼的白光讓她越來越難看清對方的神情,隻能眯着眼呆愣在那裡。沒有樹葉的遮掩,也不是浮在海面之上,唯一不變的是耳邊的銀釘反射出的亮光,在甲闆上豎立報紙的後方,那裝作不經意的注視。
貝克曼的臉在她的眼裡模糊不清,精靈卻不願意轉移視線,執意要看他。就算直視太陽,眼睛再疼痛也沒有關系,眼淚會融化在水裡。但她不再想在災難中獨自一人逃走,或者就都燃作灰燼,一齊被淹沒。
兩道大門都會朝她敞開,蒼白赤裸的靈魂托住小精靈的身體,希貝爾這次不會盲目前進。
“但我們首先要從這裡出去。”她着重強調,“注意,是我們。”
他能看清她。精靈的眼睛愈發沉靜,褪去稚氣。這不是貝克曼最先想要的結果,現在的精靈更加無法掌控。
這次,秘源的痕迹不僅僅是握在槍把的手指。源源不斷的絲線從她身上、從湖底越過屏障瘋狂湧動,猶如觸手怪物那樣捆住他的大腿、手臂與腰間,一切能夠觸碰到的地方,叫他無法逃脫。
纖細的手掌抵在鏡面。
讓他的眼睛覆上秘源,染上與她相似的顔色,看到希貝爾眼中的世界。無數的殘破軀體攀附在她之下,一個被她掙脫甩開,下方又有腐爛的手臂伸向她,叫精靈與那些被她謀殺的人類或同族一齊下沉。
精靈的聲音明明在顫抖,卻帶有興奮的笑意,“你該閉上眼的。”
從貝克曼的腦後伸出了一雙半透明的手,捂住了他的眼睛。緊接着一半纏在他身上的細線抽離開來,與鏡面的擠壓對抗。他感到輕微的失重感,墜入水中的方式與時間比預想的截然不同。
衣物在一瞬間被浸濕,寒意侵入軀體。與此同時,他的頭被環入少女真實的手臂之間,卡在精靈的脖頸與胸膛之間。她講的每一句話,都能清晰感覺到身前輕微的顫動。
“告訴你個壞消息,湖底一樣地在壓縮空間。”小精靈不是刻意隐瞞,她還不是很擅長見聞色,但希貝爾每時每刻都在警惕周邊的變化,“而底下的門已經被所吞掉了。”
置于男人腦後的手指挑起他的發圈,而另一隻繞在他肩頭的手,有一搭沒一搭的輕敲着。絲毫不覺得這個類如母親抱緊孩童的動作有什麼問題,與他們平時相處的方式調轉過來。
貝克曼與她拉開距離,精靈沒有阻止,隻是随着他離開的動作,發圈被精靈抽走,勾在手指邊轉悠。
她依舊笑眯眯盯着他,拉着他的手腕,打趣道,“逃不出去了,我們要一起去死嗎。”
希貝爾身體恢複原樣,可狀态仍舊沒有好轉,似乎回到了剛上船的狀态,但深層次的記憶還願意相信他。她沒有對現有的處境感到緊張,肌肉明顯地放松下來,反而覺得釋然與解脫。
要麼是她生的意志是如此薄弱,要麼她藏了東西,貝克曼對她的判斷是兩者都有。
“你不願意嗎,還是你後悔跟我一起進來了。”災難不會因為他們的談話而停下,精靈指了指上方逼近的洞口,越是接近太陽,就越接近終結。
貝克曼可以用很多的糟糕的話喚醒她,關于她被母樹附加的責任、她所殺害無辜的人類和過去傷疤的來源等等,這些仇恨與執着的目标會讓她繼續向前。但有沒有其他不這樣刺痛傷口的方法。
“你要不要問我,斯内克提到的問題。”
“那...”精靈拉長語氣,期待他的答案。“整艘船你最喜歡誰?”
她就快離開,而他清楚希貝爾需要一個确切的答案,一個錨點。而這些日子,貝克曼與她袒露心扉的次數少之又少。
“這沒法不承認,最開始對你是因為愧疚與責任,況且我們這船人從來不習慣将這些話說出來。不過西亞應該跟你講過。”
“我們都在乎你,逐漸把希貝爾當作紅發海賊團的一份子。”
她與他在水中散開的黑發混在一起,希貝爾松開男人的手腕,複雜注視着一向沉穩少言的男人。
“你把信任交付給我們,不想再把我們扯入這些事情。避開我,也是因為我越過你内心設定的界限。這不怪你,希貝爾。”
他停頓了一下,不知該如何述說自己内心的想法。
“我們的朋友、夥伴。大家都喜歡你,尊重你的選擇,也希望能夠進入你噩夢共同面對,在你陷入危難也可以為你兜底。”
“而我會一直呼喚你的名字,無論你去往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