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到了春季,北境的雪還是沒有停歇,年幼的歌洛莉絲喜歡試圖甩開唠叨的女傭,在雪林裡追逐松鼠。
對于謝菲爾德這位活潑好動的小小姐,女傭驚喜地告訴年老的北境公:“小小姐上次在雪林裡居然抓回來了一隻小狼崽!”
“哈哈,我們歌洛是受朔風祝福的孩子!”北境公帶上歌洛莉絲特意編織的花環,這是在北境寒冷氣溫都能盛開的藍白色花朵,然後将她高高舉起,驟然拔高的視野讓自由熱烈的風之子開懷歡笑。
北境公逝世,跟随父親來到陌生王都的歌洛莉絲起初并不改變她的作風。
新任的北境公看見了她爬樹的身影。父親将她從樹上抱下來,沒有責怪她,而是用無比平靜的眼神看了她一眼。
她卻開始感到了不快樂。
從這之後,歌洛莉絲的日程塞滿了禮儀、藝術、音樂、舞蹈,直至她成為一位體面的謝菲爾德。
*
“啊——!”
歌洛莉絲從噩夢中驚醒過來,她面色蒼白,滿頭細密的冷汗,帶着驚疑的目光去查看自己的手掌。
曾經被洞穿的手掌明明已經愈合了,掌心帶一點新生血肉淡淡的粉色,她卻不敢過分用力去握合。
她又去撫摸自己的肩膀,疑心自己感覺到的猛烈疼痛是來源于這裡。畢竟,在無邊的暗色的夢裡,她總是夢見自己從肩膀開始被堕落種撕裂。
歌洛莉絲反複夢見死亡。
她用手掌輕輕搭在自己的脖子上,用力呼吸了兩下。
窗外夜色已經暗沉,午後治安官來過一趟,說共同遇險的那位小姐也已經醒來。
茜爾現在怎麼樣了呢?
歌洛莉絲輕輕伸張自己的手指,想起昏迷之前,在年級裡暗魔法公認優秀的魔女,點亮的那一團不該出現的光明治愈能量。
……光暗不能共生,是幻覺嗎?絕對不是。
在死亡無限逼近,生命之火快要熄滅的時刻,她清楚地記得,那團溫暖的能量是怎麼被送進自己的傷口,也記得魔女冰涼的體溫。
是怎麼回事?可之前非常熱衷于探究魔女秘密的大小姐,此時卻不想去查詢。
……她也會夢見,黑發的魔女在她之前合上了那雙綠眼睛,甚至夢見之前的那節實踐課,茜爾飛濺的血液,這些碎片不斷在她的夢境裡像是荊棘一樣交織。
就像是她的夢在頻繁的殺死她。
歌洛莉絲因此升起一種愧疚感。
“歌洛大人?又做噩夢了嗎?”聽見動靜,莉齊迷迷糊糊地從一旁的沙發裡爬起來,她按鈴呼喚傭人,要了一杯熱牛奶。
由于歌洛莉絲出了意外,放心不下的助理小姐最近夜晚會回到謝菲爾德的分宅。
在這一天裡,即使點燃了安神的藥草,她也常看見需要靜養的大小姐深陷夢中難受的表情,與突然驚醒後的惶恐不安。
聖術師說這是接觸了堕落種大量污染能量的原因,隻要過了這幾天就不會再有這種情況。
“我沒事。”歌洛莉絲回過神來。
莉齊攬住她好強的妹妹,輕輕拍她的脊背:“好了,好了,都是夢,夢都是相反的。”
“不想休息了。”歌洛莉絲忍不住用有點抱怨的語氣說道,她實在是有點害怕了自己的夢境,保持清醒雖然總是莫名感覺到愈合了的傷口在發疼,但這在她看來還要好一點。
莉齊打了個哈欠:“那就别睡了,歌洛大人想做點什麼?我陪你一起。先說好,看《标準咒語》、《古精靈語研究》什麼的就算了,不要折磨我的大腦了。”
歌洛莉絲看向莉齊有點困頓的面容,搖了搖頭,“讓我自己待一會就好。”
“這算個什麼。”助理小姐翻了個白眼,掏出了橙色的藥水。
她發現魔女出品的魔藥物美價廉,已經回購了好幾次,畢竟法師系的學生總會有熬夜的時刻。
“可以喝這個嘛,不能熬夜的法師算什麼法師!”莉齊把藥劑喝進嘴裡。魔女的精力劑居然是橘子味的,她都快要把橘子跟熬夜劃上等号了。
“這幾天我收到了很多信件哦,都是想來上門探望的,一起看看内容打發時間吧,我讓她們明天來陪陪你。”助理小姐這麼提議道。
她找出那厚厚一疊的慰問信,放到歌洛莉絲面前,基本都是學校同學、家境相似的小姐送來的。
“……我現在看起來怎麼樣?”大小姐有點心動這個提議,但是她會擔心憔悴的自己看起來是否得體。
“好得很,美麗如初,非常優雅,病弱感再加一分,完美大小姐!”莉齊又翻了個白眼。
“謝謝,莉齊姐。”歌洛莉絲卻微笑起來,看向她的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