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清明十歲的時候。
她接到了第一個任務。
——
來下通知的女人看起來很年輕,也許不到二十歲。
彼時的我正因為“勝利”後的竭力癱坐在地,而她就那樣悄無聲息地出現,高高在上的站在“鬥獸場”的邊緣,看着我。
她說:“編号0404,恭喜你,活下來了。”
我看不清她的臉,但她的聲音很冷,冷到比這破敗的鬥獸場縫隙中透出來的風還冷,可是我覺得,她的冷,來源于她的悲傷。
她在難過什麼?
我不理解。
“啊……”我就這麼看着她,仿若木偶,因為我真的沒有任何的精力和體力與應對外界,明明這裡這麼大,我卻覺得全身都遭到了壓迫。
好疼啊。
全身的骨頭好像都碎掉了。
啊……我記得……
有人咬了我的耳朵,它好像快掉了。
有人刺穿了我的肋骨,我想如果不愈合,我可以安上一個裝飾品。
有人用錘子砸到了我的左小腿,那裡好像已經骨裂。
還有人砍到了我的右小腿,筋肉和跟腱的斷裂讓我不太有力氣擡頭。
還有……
我的手腕,我的胳膊,我的後背,我的……
我記不清了。
“那麼,明天開始,執行任務。”她好像看不到我這殘破的身軀,是想讓我混進殘疾協會,暗殺那個會克扣殘疾人士補助金的死老頭嗎?
“任務内容是,”她頓了頓,視線好似有一瞬間的漂移,但我沒有力氣動,不知道她看向了什麼地方,“保衛BOSS。”
“……”啊,目标是另一個死老頭啊。
“不說話?”她好像終于意識到我受傷了,“那我當你已經完全知曉了。”
哦,她沒意識到。
淦啊。
很奇怪,按常理來說,這麼重的傷,我還是個小孩子,應該是要暈過去的。但實際上我很清醒,清醒到産生了第三視角,看着我被人背着離開了“鬥獸場”。
然後,在我們踏出“鬥獸場”的下一秒,這處龐大的建築,就像夏日晴夜的驚雷,轟然倒塌了。
後來我看過新聞,報道說是底下瓦斯管道破損産生的爆炸,緻使地面塌陷。
有點熟悉的借口,忘記在哪看過了。
……
“這就是那個活下來的孩子?”
有人在我耳邊說話,但我看不見,我的眼睛被蒙起來了,五感卻得到了極大的增強,強到有點不太對勁。
“是的。”
然而不等我思考出什麼,眼前的遮蔽被摘了下來。
入目是一個眼鏡男,穿着一身白大褂,淺綠色的長發束在腦後,紮了一個低馬尾,整個人的氣質冷厲,看起來不近人情,隻是根據辮子的粗細,能得出他的發量有些堪憂。
“朱雀,她在想什麼?”眼睛男在跟我對上的一瞬間就移開了視線,看起來臉色不太好。
不過……朱雀?
是這個女性的名字?
不,大概是代号吧。
接下來兩人的對話證明了我的猜測。
“?你腦子沒病吧,做研究做傻了嗎,青龍?”朱雀的臉皺在一起,表情十分嫌棄,好似對方是什麼髒東西,“好了,别扯那些亂七八糟的,快點把人治好,我要帶走。”
青龍微微揚眉,并未多言,沉默地接過破布似的我,把我扔到了一個罐子裡,嗆了好幾口水,然後我就因為窒息暈了過去。
——
“這孩子……”青龍看着手中的數據,有些意外。
“又怎麼了?”朱雀有點不耐法,她很讨厭這個穿着白大褂的劊子手。
“沒,沒什麼……”青龍側過身去,擋住朱雀的視線,在陰影中,緩緩勾起了唇角,随後笑容逐漸肆意,直至有些癫狂。
如此活躍的腦波,如此充沛的情緒……
真好啊,哈哈……
——
我醒來的時候第一眼看到的,是:“不認識的天花闆。”
“醒了?”那個叫朱雀的人坐在我的身旁,我一出聲,她就站了起來,彎腰看着我,“醒了就起來,該執行任務了,0404。”
“哦。”我順從地爬起來,但爬到一半又頓住了。
因為我感覺不太對勁。
不是朱雀,不是所在的地方。
而是——我。
我不太對勁。
是因為傷好得太快了嗎?
這點不對勁讓我無法忽視。
但我好像……并不怎麼在意。
“愣着幹什麼,快點。”朱雀站在門口催了。
“哦。”我應了一聲,跑過去。
朱雀的視線落在我未穿鞋的腳上,上面還有傷口剛剛愈合而留下的淺粉色的痕迹,她沒有說話,我看着她歪了歪頭。
她是死掉了嗎?
“去把鞋穿上。”她說。
哦,原來沒死。
……?
我之前,會這樣随意用“死”這個字來着嗎?
嗯……無所謂吧。
我穿好大了不知道幾個碼的拖鞋,亦步亦趨地跟在朱雀身後。
她的頭發很長,已經蓋過了屁股。
飄逸的暗紅色長發随意散着,行走之間搖來搖去。
說實話,我有點困了。
雖然我剛醒。
“到了。”朱雀停下腳步,側過身,亮出她身側打開的一扇厚重的鐵門,“進去吧。”
我沒有多少遲疑,乖乖走了進去。
不聽話,會很疼的。
當我雙腳都站進房間的那一瞬,背後的門“轟”地一聲關上了。
巨大的聲響震得我耳膜有點不舒服,我沒忍住把小拇指放到耳洞裡扣了扣。
然後站好。
這裡面很黑,還很安靜。
“0404。”
突然響起的渾厚人聲又給我幹一激靈,“是。”
“走近些,孩子。”那聲音有力,卻很沙啞,還帶點口音,普通話不咋标準。
我走了兩步,環顧黑暗的四周,發出疑問:“往哪走?”
幾秒鐘的沉默之後,是一盞亮起的小燈,我朝燈跑了過去,見到的是一張桌子,上面有一套衣服,和一個筆記本電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