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玄度明顯感覺到一股殺氣。
他很想否認,但他整天提着綠玉晃悠,綠玉又聒噪,在座的都是常客,幾乎沒有人不知道它。
他隻得硬着頭皮笑道:“沒錯,是我的。”
柳桓安臉色難看到不行,這個纨绔子,竟将主意打到舜華頭上了。
憑他也配!
柳舜華看着臉色鐵青的兄長,本來還想笑一下讓自己看起來更自然,然而嘴角動了幾下,愣是沒笑出來。
洪聲一瞧氛圍不對,自知闖了禍,靈機一動,滿臉堆笑朝着柳舜華走去。
“這位小姐,您也在啊,可真是太巧了。”
柳舜華眉頭微微挑起,洪聲這是什麼意思?
不等柳舜華回答,洪聲又對着賀玄度道:“公子,您還不知道吧,前幾日綠玉走失,就是這位小姐幫忙找回的。”
賀玄度很快反應過來,忍不住想給洪聲鼓掌,總算靠譜一回。
他忙笑道:“綠玉能夠被尋回,原來多賴柳小姐幫忙。柳小姐大恩,定當相報。”
衆人一聽,都說賀玄度愛這鹦鹉如命,果不其然。
柳小姐不過是幫忙尋回,這都算大恩了?
柳桓安臉色終于有所緩和,原來如此。
虛驚一場!
賀玄度小心翼翼地繞過柳桓安,走到柳舜華跟前,對她肩頭綠玉道:“綠玉,滾回來。”
綠玉懶洋洋地打着哈欠,壓根不聽他說話。
賀玄度低聲威脅道:“再不回來,你信不信,我把你那些吃的全拿去喂狗。”
綠玉一聽,揮着翅膀朝賀玄度扇過去。
賀玄度一把抓過綠玉,緊緊捏住它的嘴,生怕它再亂叫。
洪聲跟着賀玄度後面,一溜煙跑了。
待出了水榭,賀玄度一巴掌拍在洪聲背上,“好小子,幹得漂亮,你終于開竅了。”
洪聲心有餘悸,他可不想再因為柳小姐吃糖人了。
柳桓安看着賀玄度離開,轉頭對上柳舜華,“蓁蓁,那個鹦鹉怎麼回事?”
柳舜華隻得順着洪聲的話道:“鹦鹉是我在集市上買的,原不知道是賀二公子走失的。前幾日,它自己飛了出去,我去尋它之時,碰到了洪聲,就是賀二公子的侍從,便還給了他。”
雖是一場誤會,柳桓安到底有些不放心,“日後再碰到這位二公子,離他遠一些,不然再出現這樣的荒唐事,豈不是要連累你的名聲。”
柳舜華不住點頭稱是。
看她如此乖巧,柳桓安總算放下心來,又細心囑咐道:“我要去旁邊的良園,你們好生在這裡待着。等宴會結束,我來尋你們。”
柳舜華點頭,“兄長放心,我會照顧好芊芊的。”
柳桓安想了想,又低聲道:“那個,賀小姐……”
柳舜華笑了笑:“兄長,我不是小孩了,會自己應付的。何況,女子之間,哪有那麼些利益糾葛,沒事的。”
柳桓安這才放心離開。
柳舜華兩人還未落座,左右貴女便同她們攀談起來。
“兩位妹妹瞧着眼生,不知是哪家的?”
“方才那位,是你們兄長嗎?”
柳桓安俊逸絕倫,端方有禮,每次出現,總能引得小姐妹們問東問西。
柳棠華無比自豪,仰頭對衆人笑道:“我們是城西柳家的,我兄長是新晉的鴻胪寺丞。”
鴻胪寺丞,官職倒是一般,可經不住柳桓安實在俊美,貴女們熱情不減。
“如此年紀,能得丞相府相邀,可見柳大人必是有不凡之處。”
“是啊,能得相爺賞識,想必将來定是前途不可限量。”
“有其兄必有其妹,兩位妹妹瞧着像是從畫裡走出來的一樣,真叫人喜歡。”
“可不是嘛,你們這一進來,滿庭的春色都被壓下去了。”
貴女們覺得單說柳桓安有些露骨,順帶着連她們兩人一起誇了個遍。
柳舜華笑着一一作答,又與她們寒暄幾句,這才緩緩落座。
衆人驚歎,她不過是小門小戶出身,又如此年紀,竟這般舉止有度,氣度不凡,便是她們出身世家,也未必比得過。因此,對她喜愛又多了幾分。
上輩子被禁锢在這座宅院,雖說平日裡無人理會,但凡相府大小宴會,她作為相府長媳,還是要參加。這種場合她見得多了,應付起來自然得心應手。
待兩人坐下,柳棠華興奮地盯着面前的各色果子,眼巴巴地看着柳舜華。
老夫人壽辰一向往來賓客不絕,壽宴開得晚,怕賓客們餓壞肚子,相府總會提前備好幹果點心,以供賓客餐前享用。
柳舜華笑笑,輕聲道:“吃吧,沒事,這就是給客人備的。隻是,你記得不要全吃完,不然空着不好看。”
柳棠華點頭,專心吃起了果子。
離開宴尚早,此時老夫人還未出來,丞相夫人與賀容暄也未現身。
這個時辰,有頭有臉的主母們多半提前去了後院去行禮,此時宴上多是一些年輕的女眷,顯得格外随意些。
“你猜,我方才在門口看到了誰的馬車?”
“誰啊,架勢還能大得過丞相府不成。”
“劉妉柔。”
柳舜華手中的茶盞微微一抖。
劉妉柔,賀玄晖放在心尖上的意中人。
曾經橫亘在她與賀玄晖之間,怎樣也無法繞不過的女子。
盡管她對賀玄晖早沒了感情,但再次聽到這個名字,心中難免還是有些波動。
一旁有人問:“我聽聞平陽王府與相府一向不對付,怎麼相府也下了帖子?”
有人輕笑,“哪裡是下了帖子,郡主她這是不請自來,沒有進門,隻是馬車停在外面。”
“那就奇怪了,相府未請,她一個郡主,何必惹這種流言?會不會隻是平陽王府的馬車,碰巧路過而已。”
有人輕笑道:“方才我進來時,正巧看到馬車簾子掀開一條縫,坐在裡面的好像就是妉柔郡主。”
有初到長安,不明所以的,聽她們語氣似乎有些故事在裡頭,按捺不住,“好姐姐,你們快說說,這裡頭有什麼我不知道的。”
“也罷,反正這也不是什麼隐秘。一直就有流言,說這些年妉柔郡主與相府大公子兩情相悅。隻是礙于兩家關系,才一直拖着。這不,眼瞅着大公子到了适婚的年紀,相府夫人開始張羅起了婚事。我猜啊,郡主多半是坐不住了。”
柳舜華沒想到劉妉柔會突然出現,看來她一定很喜歡賀玄晖,才會為了他,連名聲都不顧。
她正想着,轉眼瞥見衆人紛紛起身,原來是賀容暄先到了。
柳棠華望着來人,悄聲驚羨道:“她就是相府小姐啊?”
柳舜華點頭。
賀容暄生得美豔,眉若遠山黛,一雙鳳眸帶着張揚,圓潤的臉上肌膚細膩,宛似一朵富麗的牡丹花。今日又特意穿了茜色團花曲裾袍,外罩一件霞光襌衣,風姿綽約,明豔異常。
她笑着向衆人示意,“都是自家姐妹,不必客氣。”
說罷便朝前排走去,經過柳舜華身側時,有意無意地瞥了她一眼,倒是跟在她身後的李舒君朝她笑了笑。
這時有人道:“賀小姐,怎麼還不見老壽星出來?”
“是啊,我們都等着向老壽星賀壽呢!”
老夫人和善,對待晚輩一向溫和,世家貴女常來走動的,都對其敬重有加。
賀容暄笑吟吟道:“你們急什麼,祖母在後堂陪着各家夫人們說話呢。待會過來,有你們磕頭的機會。”
幾人跟着打趣:“隻要老壽星喜歡,多磕幾個又何妨。”
賀容暄笑着仰起頭,掃了一圈,目光落在柳舜華身上片刻,緩緩移至桌上的點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