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舜華大駭,忙閃躲開,“你放肆,我是……”
到嘴的話突然停住了,情急之下,她下意識想以相府長媳的身份來壓他,卻發現,如今她早已與賀玄晖毫無幹系。
陳嘉良一雙鼠眼像看獵物一樣瞧着她,“哦,你是誰,倒是說啊?整個長安,哪家權貴之女我不認識,你休想蒙我。”
妙靈受了驚吓,渾身顫抖,卻還是顫巍巍地挺身擋在柳舜華身前,“陳公子,今日是老夫人壽辰,來的皆是貴客。你若在此惹事,得罪貴客,不怕相爺怪罪嗎?”
陳嘉良臉色一沉,一巴掌扇在妙靈臉上,“你算個什麼東西,今日宴席之上,賀玄度那個廢物都奈何不了我們陳家,哪輪到你一個下人對我指手畫腳。”
柳舜華忍無可忍,不管不顧,反手一巴掌回了過去。
這個時候,若是她還權衡利弊,那她和妙靈這些年的情誼,可當真是喂了狗了。
陳嘉良捂住臉,不可置信地看着柳舜華。
他一雙眼裡噴火,怒道:“你個小賤婦,也敢動手打我?”
說着,他一雙手便朝她揮了過來,倉皇之中,柳舜華将頭上的發簪拔下,緊緊握住手裡。
陳嘉良揮出去的手被人按在半空,柳舜華擡頭望去,看到了賀玄晖。
賀玄晖面無表情,猛地用力一帶,陳嘉良一個趔趄,摔倒在地上。
柳舜華愣愣地看着賀玄晖,沒想到他會突然出現。
賀玄晖看都沒看地上的陳嘉良,徑直走向柳舜華,關切道:“柳小姐,你沒事吧?”
柳舜華有些恍神。
上輩子,她出手教訓了陳嘉良,險些被他打回去。
賀玄晖撞見後,隻是輕描淡寫呵斥陳嘉良幾句,并沒有關心她是否受傷。
她突然覺得有些可笑。
原來,隻要不是他的妻子,她也能像其他任何人一樣,得到他的溫柔與悲憫。
陳嘉良從地上爬起來,沖着賀玄晖嚷道:“玄晖,你做什麼?我可是你表兄。”
賀玄晖轉頭冷聲道:“表兄,今日是我祖母壽宴,你這樣惹是生非,将我們相府置于何地?”
陳嘉良揉了揉被扇得發燙的臉,“我沒想惹事,是這個臭丫頭,她打了我,今日我定不能饒了她。”
賀玄晖淡聲道:“是你惹事在先。”
陳嘉良酒壯人膽,怒道:“賀玄晖,你幫誰啊?我還以為你多清高,沒想到一樣色令智昏,見到個貌美的,便連兄弟都不要了。”
賀玄晖渾身一震,聲音冷得冰雪裡浸過一般,“你再亂說,休怪我不講情面。”
陳嘉良笑了幾聲,開口便是酒氣熏天,“好啊,咱們這就到姑姑跟前說理去。你為了一個小賤人,竟然連親表兄都打。”
賀玄晖瞥了他一眼,對着左右小厮喝道:“他喝醉了,帶他下去。”
小厮們看了看陳嘉良,并未敢動。
賀玄晖厲聲道:“你們都聾了不成?”
那幾個小厮何曾見過賀玄晖如此模樣,忙架着陳嘉良往宴席上去。
柳舜華也有些發怔,印象中賀玄晖一貫面上溫潤有加,内心波瀾不驚,仿佛所有的人與事都與他無關。可如今看賀玄晖對陳嘉良的态度,分明是厭惡至極,渾無上輩子那種兄弟間的親厚。
陳嘉良不停掙紮,他喝了酒,力氣極大,幾個小厮又不敢下重手,很快便被他脫身。
他指着柳舜華,不依不饒,“今日這一巴掌,我定要打回去,誰也休想攔我。”
柳舜華腦海中飛快盤算着應對之策,若陳嘉良不依不饒,她隻有将事情鬧大了。今日貴客雲集,丞相定不會當着衆賓客的面包庇他這麼一個登徒子。
隻是如此一來,勢必會讓丞相府臉面有損。兄長婉拒丞相拉攏,一定會讓賀丞相心生嫌隙。若再來這麼一出,他們柳家與丞相府的梁子,算是結下了。
她不能連累兄長,必須要想一個兩全其美的法子。
“她的臉也是你能打的,你可真是狂妄至極。”
花叢中緩緩走來一人,裙據飄揚,眉目間滿是不屑。
陳嘉良望着來人呆愣了片刻,捂着頭道:“表姐。”
賀容華越過他走到柳舜華身邊,朝她笑了笑,這才轉身,“她是我帶來的,你要打她,不如連我一起打了如何?”
陳嘉良渾身一抖。
整個相府,他最怕的便是賀容華。
堂姐剛回府那段時日,他嫌棄她出身鄉野,一時嘴快,言語中譏諷了她幾句。誰料這個表姐二話不說,直接拎起案上的花瓶朝他頭上摔去。
事後,她竟還趾高氣揚反咬一口,誣他先動手。
姑姑對她有愧,事事順着她,不由分說将他罵了一頓。
自那以後,他便知曉,賀容華不是他能惹得起的。
陳嘉良垂着頭,“不敢,不敢。”
賀容華睨了他一眼,“既如此,那我可要帶她走了。”
陳嘉良很識時務地退到一邊。
柳舜華也想不了那麼多,隻先拉過妙靈,跟在賀容華身後。
賀容華經過賀玄晖身邊,朝他點頭示意,徑直離開。
行至拱橋處,幾人這才停下。
賀容華笑道:“過了橋,便是東苑,他不會追過來的。”
柳舜華點頭,對着妙靈道:“你快些回去伺候老夫人吧,不過,别走小路了。”
妙靈一愕,她怎知她慣走小路。
還有方才,她一下叫出了她的名字,似乎與她極為熟稔,可她卻不記得在哪裡見過她。
礙于大小姐在,她也不好問,隻向柳舜華道謝,一步三回頭地離開。
妙靈一走,隻餘兩人,柳舜華摸不清賀容華為何會幫她,一路都在琢磨。
賀容華往橋上走了幾步,轉頭發現柳舜華還呆在原地,便笑着朝她招手,“柳小姐,怎麼還不走。”
柳舜華挪了幾步,走到橋中,忍不住問:“夫人,您為何要幫我?”
賀容華停下了腳步,柔柔一笑,“還能為什麼,自然是為我那不争氣的弟弟。”
柳舜華狐疑,“賀玄晖?”
賀容華搖頭,“不,是甯兒。”
賀甯,正是賀玄度的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