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瑩看着柳舜華,“表姐?”
柳舜華本不想賀玄度牽涉太甚,特意沒有告知他此次的計劃。範神醫雖是都尉府的人,但她此前并未告知要将人藏在醉月居,賀玄度又是如何知曉的?
她雖不知賀玄度究竟如何知曉,不過他的安排的确更好。
她回頭看了看表姐,點頭道:“好,鑰匙我收下了,明日我必登門道謝。”
周松見她收了鑰匙,笑道:“柳小姐,東西既已送到,那我先告辭了。”
為免人多眼雜,幾人當即決定,二表哥繼續護送古贊麗回醉月居。大表哥提前回家安撫舅父,畢竟他們悄無聲息出去一天,很難不讓人起疑。
事已說定,陳瑩換了二表哥,架着車趕往安樂巷。
陳茵腦中一片昏沉,扶着胸口,歇了好一會,才漸漸有了好轉,“舜華,方才那個賀公子,可靠嗎?”
柳舜華面上有幾分不自然,摸着脖頸,“他……很可靠。”
陳瑩聽得真切,在外面笑道:“姐姐放心,賀公子是萬都尉的侄子,人自然不會差的。”
聽到萬都尉,陳茵徒然變了臉色,混沌的頭腦一下清醒過來,“都尉府,有危險。”
車内幾人面面相觑,柳舜華急道:“表姐為何這麼說?”
陳茵慌道:“刺史府借此次壽辰,暗中部署,今夜要血洗都尉府。”
柳舜華一聽,連連搖頭,“刺史府為何要動都尉府?而且刺史府那點人,别說血洗都尉府,怕是連門都進不去,怎麼可能呢?”
陳茵喘了幾口,忙道:“你們可有聽說近日常有山匪出沒?那些人,根本不是什麼山匪,全都是刺史府的人。刺史府借着剿匪的名義,已經将他們全部安排在涼州城各處,就是為了今晚。”
幾人驚得目瞪口呆,刺史府竟敢如此行事。
柳舜華聞聽此言,頓時緊張起來,對着陳瑩喊道:“瑩兒,快些,再快些。”
柳棠華按着心口,顫聲道:“不會吧,都尉府内皆是精兵,至少有上千人,刺史府能有多少人?”
柳舜華沉下臉,“近日有一隊匈奴兵來犯,萬都尉領兵前去平亂,至今未歸。如今,都尉府上下不過百餘人。”
她緊握雙拳,細細思量,覺出一絲異常,“刺史府若今夜襲擊都尉府,要如何善後?他是想造反嗎,就不怕朝廷事後追究?”
陳茵皺眉道:“不,造反的不是刺史府,而是都尉府。”
幾人又是一驚,“這是什麼意思?”
陳茵凝眉道:“刺史府準備血洗都尉府,然後誣陷都尉府勾結匈奴造反。”
柳舜華瞬間明白過來,“表姐,你便是知道這些,才被軟禁起來的對吧?”
陳茵點頭:“沒錯。”
衆人不禁有些後怕,若是今晚刺史府事成,那表姐這個知情人,定要被他們斬草除根。
到時,整個涼州城便被刺史府把控,便是整個陳家,恐怕都未必能幸免。
馬車轉彎,很快進了安樂巷,停在一棵高大的皂角樹旁。
柳舜華跳下馬車,對着陳瑩道:“瑩兒,你快回去,将家人都接過來,你們即刻出城。”
想了想,又道:“快些,不論如何,也要将他們全部帶來。”
陳瑩方才已聽到姐姐的話,來不及多想,跳上馬車飛奔而去。
柳棠華像是感覺到了什麼,一把拉住柳舜華,“姐姐,你要去哪兒?”
柳舜華握住她的手,看着陳茵,“表姐,我要去都尉府。待會外祖他們過來,你們馬上出發,不必等我。”
陳茵焦急地看着她,慌道:“蓁蓁,我也擔心都尉府,擔心涼州城的安定,此前給你寫那個壽字,就是想提醒你,刺史府壽宴後會有行動。可事已至此,無力回天,咱們隻能将消息傳遞給都尉府,讓他們設法抵抗。至于其他,隻有咱們先逃出去,活下來,将來才能有機會證明都尉府的清白。”
柳舜華搖搖頭,目光堅定,“不,表姐,你們先走,今日我必須去。”
柳棠華緊緊拽住柳舜華,淚眼婆娑,“姐姐,我要跟你在一起。”
柳舜華狠下心,抽出她的手,“芊芊,你聽話,跟着他們一起出城,你跟着我隻會是拖累。你相信我,我會想辦法脫身的。明日若是脫困,我自會去城外尋你們。”
柳棠華緩緩放下手,姐姐一旦做了決定,再難改變。她知道,姐姐無論如何,都不會跟她們走的。
柳舜華朝着陳茵躬身道:“表姐,外祖他們年事已高,經不起折騰。還望……還望告知他們我已提前出城,莫要讓他們擔心。”
陳茵還想挽留她,情緒一激動,又止不住地喘着氣,“蓁蓁,此事因我而起,我不能眼睜睜地看着你……”
柳舜華按住她的手,“不,表姐,此事與你無關,你不必内疚。一切都是我自己的選擇,我願意。”
說罷,她不再停留,轉身離開,拼命向前奔去。
“姐姐,你一定要回來啊!”
她聽到柳棠華在身後哭喊,不敢回頭。
殘陽似血,火燒一般,染紅了半邊天。
風聲在耳邊掠過,相府的那場大火又燃燒在眼前。
熊熊烈火中,她仿佛又看到了賀玄度,他就一個人,孤零零地站在那。
賀玄度,這次你不會再是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