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罵我,我便還有機會贖罪。”
蘇晚辭覺得自己是中暑了,險些當場暈厥。
蕭文欽又要去牽他的手,蘇晚辭避開,轉身往屋裡去。
待進了屋,蕭文欽抖開折扇,送風去他臉畔。
蘇晚辭惱得很,趴在桌上将頭埋下去。
過了好一會兒,又擡起頭來,睨了蕭文欽一眼,捧起小碗,用簽子叉着葡萄吃。
蕭文欽坐近些,盯着他汗濕泛白的臉頰。
蘇晚辭吃了幾顆葡萄,眼神閃了閃,小聲問道:“你這些年,怎麼...怎麼......”
他突然又問不下去,生怕聽見些不痛快的答案。
“回頭與你說。”蕭文欽頓了頓,又補了句,“一定與你說。”
“......纾硯?”
“還好。”蕭文欽語焉不詳道,“在外替我辦事。”
長久以來堵塞在蘇晚辭心中的郁結,豁然間疏散,他不再多問,默默把餘下的葡萄都吃了。
蕭文欽又從身後摟住他,下巴埋進他肩窩裡,悶悶地問:“你是騙我的,對不對?晚辭哥哥。”
蘇晚辭鼻尖莫名酸澀發癢,“你的臉皮比城牆還厚。”
他猛地一轉身,抱住蕭文欽的脖子,眼淚瞬間洶湧而出,“有什麼不能與我說,偏要把我扔下,我等了好久,你都不來哄我。”
蘇晚辭抑制不住地顫抖,連抽泣聲都是斷斷續續的,“你甯願把手掐爛了,也不願意與我說一句實話。”
蕭文欽哽咽道:“那些話,你沒有當真。”他收攏手臂,潮熱的汗水打濕了他的衣襟,與眼淚混作一體。
“我如何會當真,你寫了那麼多信給我,我又不是笨蛋,你才是。”蘇晚辭無處發洩怒氣,憤恨地咬住他的肩膀。
蕭文欽忍住了吃痛聲,直到血腥味透過薄薄的布料,滲進蘇晚辭嘴裡,他才嫌棄地松開,噗噗吐了兩口。
蕭文欽笑容酸苦,深深地凝視他的臉。
剛哭過的臉漲得绯紅,連眼梢都染上了酡色,長睫毛上沾着水珠,一眨眼,又落下一滴淚,砸在蕭文欽的手背上。
“文欽,你答應我,以後都聽我的話。”蘇晚辭滿臉都是委屈,嘴巴緊緊抿着,試圖顯得嚴肅。
“我答應你。”蕭文欽捧住他的臉,用指腹擦拭臉上淚痕。
“先拿十萬八萬來。”蘇晚辭繃不住笑起來,“我要去别人家提親的。”
蕭文欽似哭似笑:“你若來我蕭家下聘,我便借你。”
蘇晚辭高興了一些,卻又不完全消氣。
蕭文欽又道:“你如今有官身,我嫁你是高攀了。”
“你從前小看我。”蘇晚辭揚起下巴,“我在宮裡不知道多風光,誰都不敢欺負我。”
“你當真不曾受委屈?”蕭文欽皺眉。
蘇晚辭茫然了半晌,是不是委屈,也看自己怎麼想,自然也有人輕視他,與他起紛争,可這種事情哪裡都有,談不上委屈,他為官這幾年,有趙權保駕護航,無人敢輕易得罪他,後來去了太後身邊,衆人多少也得掂量些。
“非要說委屈,還是頭一年,我在王府裡等你,但是你怎麼都不來。”蘇晚辭扁了一下嘴,倒是不肯哭了,他對着蕭文欽撒氣撒慣了,眼淚卻珍貴,偶爾才掉兩滴。
“我後來偷偷去看過你,可是我進不了皇城。”蕭文欽握緊他的手,未覺自己用了許多力氣,幾乎将他的手捏得變形,“堂兄将我的畫像交給了城門尉,我被攔在皇城外,再後來,我喬裝混進城去看你,卻也不敢靠太近。”
蘇晚辭忍得眼眶酸澀,倔強地不肯落淚,吸了吸鼻子問:“蕭鳴弄什麼名堂?”
蕭文欽搖搖頭,“晚辭哥哥,這幾年,你受苦了。”
蘇晚辭答非所問,“你傷的怎麼樣?”
蕭文欽一隻手抱他,另一隻手去摟衣襟。
蘇晚辭偏要看,将他手指掰開,要去脫他的衣裳。
裹簾從肩頭纏到腰腹,隐隐透着粉色,除此之外,還有好幾處陳年舊傷,蘇晚辭看得心疼,若是還在靜山書院,怎麼會受這些傷。
“大多是練劍切磋時受的傷,無妨的。”
“照你這麼說,你現在該是練成武林第一了吧。”
蕭文欽見他有心情開玩笑,環住他的腰身,蹭着他的肩頭,疲憊地合上了眼,喃喃道:“太好了...晚辭...太好了......”
溫存的時光并沒有持續太久,命運總在關鍵的時刻,給與蕭文欽緻命的考驗。
典墨沖進了碧荷齋,蕭文欽知道,時機到了。
可偏偏是在他與蘇晚辭重修于好的這一日。
這一生遇到了太多的挫折,臨門一腳的時候,蕭文欽感受到的不是激動與釋然,卻是一種莫名的恐懼,他即将要去經曆一場改變所有人命運的試煉。
蕭文欽有事要走,蘇晚辭送他到門口。
那場景莫名的熟悉,蘇晚辭曾經這般送走他,後來便分崩離析,一别四年。
蕭文欽道:“我辦好事情再來陪你。”
蘇晚辭恍惚了一瞬,蕭文欽已然翻身上馬,奔向夕陽的另一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