嶺南侯一揮手,攻擊暫時停止,偵察兵從後擠上來,與嶺南侯耳語:“許多鄉民往這裡來了,少說好幾百人,山腳處還有人正陸續登山,怕是整個清風山附近的鄉民都過來了。”
嶺南侯駕着馬行了幾步,遠眺望去,卻見從山腳到山腰,焰火連成一條蜿蜒曲折的紅線,像一條紅色的龍,盤旋卧在山間,而不遠處,亦有馬蹄急奔聲,朝着此處逼近。
副将皺起眉:“侯爺,百姓朝這裡過來了,若是大開殺戒,恐怕不妥啊。”
恰此時,馬蹄聲已至附近,塵土飛揚,翩然白衣在風中鼓作,嶺南侯還未看清那人真容,卻對上了一雙冷冽的眼眸。
嶺南侯擰了一下眼睛。
轉瞬間,人已至面前,蘇晚辭勒緊缰繩,馬蹄在原地踏了幾步,溫順地停下。
蘇晚辭臉上是溫溫柔柔的笑,慣是典司院裡逢人就笑的臉,嶺南侯再看他的眼睛,哪裡還有冷情冷性的模樣。
嶺南侯眉宇擰成了川字型,聲音裡飽含殺意:“你在這裡幹什麼!”
“鄉親們知道太後壽辰将至,争相要為太後祈福,我們便來此處放天燈,唱贊歌,略表心意。”蘇晚辭一手扶着胸,微微歪頭俯腰,顯出幾分稚氣與活潑。
孫營捶胸頓足,從馬上下來,走去蘇晚辭身邊,懊惱至極道:“我說蘇大人呐,蘇大人,你這時候來湊什麼熱鬧?”
蘇晚辭佯作不解,瞅見蕭文欽被圍堵在人群裡,即刻翻身下馬,邁着步子奔向他,“文欽,你在這裡幹什麼呢?”
蕭文欽蹙眉:“你!”
蘇晚辭淡淡道:“既然來了,不如一并為太後祈福吧。”
嶺南侯若要施強硬手段,未必帶不走這些人,可勢必後患無窮,不明狀況的百姓、裕親王的外甥、蕭鳴的堂弟、端王,這些人加在一起,絕對是一場大麻煩。
蘇晚辭扶着蕭文欽,轉回頭看了嶺南侯一眼,收回視線時又瞥向端王。
端王擡起一隻浴血的手,揉了一把臉,臉龐染上濃稠血迹。
蘇晚辭不經意間望見他的手腕,一顆豆大的紅痣在火光裡那般刺眼,仿佛一個膿血包。
偵察兵又再來報,湊去嶺南侯耳邊,低聲道:“侯爺!抓住錢永科了!”
“什麼!”嶺南侯倏然眼神一變,這才是他此行的目的,而端王是意外之獲。
兩相權衡後,嶺南侯調轉馬頭:“走!”
嶺南侯軍隊退散,與登山的百姓擦肩而過。
再過片刻,百姓就會到達此處,屆時,衆目睽睽之下,蕭文欽将又失機會。
他顧不得蘇晚辭在旁,趁端王不備,一劍刺穿了他的胸膛,确定他斷氣後,蕭文欽手腕顫抖,握不住劍,長劍落了地,敲碎了他這四年的困境。
他滿目血色,眼眶一瞬間血紅含淚。
蘇晚辭靜靜地看着他。
蕭文欽聽見歌唱聲靠近,恍恍惚惚回過神來。
而那些百姓到了此處,未見孔明燈,也未見祝禱之物,隻有滿地的屍體,與揮散不去的血腥味。
前方歌聲戛然而止,驢車上的叔叔嬸娘們遲疑不敢下來,後方猶然歌聲袅袅,歡喜雀躍,等待一場隆重的慶典。
世界像是被割裂成兩段,一段深陷黑暗,一段歡歌載舞。
邢岩靜待蘇晚辭吩咐。
“讓人傳話下去,祝禱儀式取消,鄉親們圍剿端王有功,本官會一并呈報朝廷,稍後必有嘉獎。”
百姓們不明就裡,隻當是出了意外,有通緝犯沖進了儀式現場,被蘇晚辭所擒,其後端王欲逃脫,兩廂争鬥之下,端王傷勢嚴重,不幸身亡。
從此,端王與聖上長達三十五年的明争暗鬥,正式落下了帷幕。
而蘇晚辭,再是遲鈍,也明白了所有。
蕭鳴與端王共謀造反,他被卷進了陳嵩的計劃,很有可能陰差陽錯透露端王的行動,所以蕭鳴要殺他滅口。
蕭文欽以一己之力,阻止蕭鳴謀反,隻有殺了端王,蕭鳴群龍無首,才能絕了蕭鳴的念頭。
蘇晚辭想狠狠扇蕭文欽一巴掌,走上前卻抱住了他,見他肩頭流血,又不敢抱得太緊,“你怎麼樣?”
蕭文欽軟綿綿地靠在他身上,渾身卸了力氣,嘴裡喃喃喊他的名字。
“晚辭哥哥,我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