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澤樹從以前開始就很讨厭麻煩的事情。在意外被炸死的四年後,隻要閉上眼睛,她至今能清楚地想起前世的情景。
她所在的高中是當地排名數一數二的學校,學費并不貴,但能考上的學生最起碼要麼家世很好,要麼成績優異,桃澤的父母雖然不是什麼有錢人,可至少對她很好,正因如此,前世就連非常細節的部分,她都記得一清二楚。
像是黑闆上的塗鴉,或是班級後面儲物櫃的貼畫,這種無關緊要的事情,都變成了珍貴的回憶。
就算要桃澤用一句話來概括自己前世的人生,她也沒辦法迅速想到答案,即便以世俗标準來看,她算是相當年輕就結束了生命,但也不至于到能簡單概括的程度。
「小桃真厲害啊,這麼受歡迎。」
對她說出這句話的人,是桃澤高中時的一位同學——前田優香。
優香是個很要強的女生,她偶爾會有點一闆一眼,大概相當在意容貌和家世一類的東西吧,說實話,桃澤覺得對方挺麻煩的,但優香比紗希要懂得察言觀色,她在無意識看透事物本質的能力上很出色。
班上性格比較單純的人,除了阿部紗希外,就是風間陽鬥了,這兩人不知道是過于遲鈍,還是天生就缺乏看人眼色的本事,從某種角度來說,大概也算優點。
學校裡的彎彎繞繞……如果要逐一舉例的話,可以說是數不勝數。
霸淩和排擠……也是有的。
隻要對許多事情視而不見,就能過着普通的高中生活,桃澤沒有勉強自己合群,因為她本身就是女生群體的核心人物之一,和所有人關系都很好,隻要她想,就能讓别人喜歡她。
人際交往是一件非常簡單的事情。
有人因為别人交不到朋友而欺負對方,這對桃澤來說更是難以理解的動機,畢竟在桃澤這裡,自己一個人關别人什麼事,别人一個人又關自己什麼事,她從到大小班裡都有幾個比較内向的同學,但大家最多也是不管而已,不會去欺負他們,出現必要的交流也都是好好講話,過好自己的生活就可以了,到底為什麼要管别人的閑事?
所以那天的禮堂檢讨,桃澤全程都覺得十分無趣。
聽别人反省究竟有什麼意義,她完全不明白台下嬉笑起哄的同學在搞什麼,而台上一臉遲鈍表情的三隅澪更是讓她感覺不出情緒的變化。
盡管桃澤早就覺得三隅是個讓人搞不懂的家夥,實際看下來,這種感覺變得更強烈了——前所未有的宇宙級大笨蛋好像出現了,比陽鬥和紗希還要誇張的那種。
不管一個人怎麼做表面功夫,言行舉止還是會透露出那個人的本質,說的話、視線的走向、肢體動作,這些細微的線索結合在一起,就能看出對方的為人。
三隅那件事在校内發酵得很厲害,迫于輿論壓力,學校成立了「校園矛盾處理委員會」,那天午休時間,三隅和小西學長要和各自的家長去四樓的會議室,接受校領導和教育部的調解,處理醫藥費賠償等事宜。
桃澤曾遠遠看過一眼三隅的父親,對方看上去和一般的公司職員差不多,他西裝筆挺,嘴巴緊閉,臉色不太好看,倒是沒有罵人……也沒什麼過激舉動,從明面上來看,就是個普通的父親形象。
後來下午的課開始了,走廊内看熱鬧的同學紛紛回到班級,大家也不是那麼有空能全天候跑去起哄。到了第三節化學實驗課,桃澤需要替老師提前整理試管和量杯,她抱着叮叮當當的試管架置物筐從四樓經過,鬼使神差地繞路到會議室附近。
會議室大門敞開,委員會議事已經結束,走廊安安靜靜,小西學長和他父母都離開了,門口隻剩下三隅父親和三隅,她父親在前面沉着臉走得飛快,健步如飛,三隅在後面慢吞吞地走。
三隅低頭看路,她一如既往頭發擋着臉,桃澤看了幾眼,發現對方的鼻子下面有血迹。
“你流鼻血了,稍微等我一下。”桃澤原地放下試管筐,她在口袋裡找了找,掏出紙巾遞過去。
三隅好像才注意到自己鼻子流血,她茫然擡手摸了摸,低頭一看指節:“啊……”
桃澤樹看對方怎麼都擦不到位置,無奈之下隻能主動幫她擦了擦臉:“最好順路去校醫室要一個冰袋,知道校醫室的位置嗎?你的鼻腔有點腫,敷冰袋之後會消腫的,好了,這樣就擦幹淨了,這是怎麼搞的?疼不疼?”
“這是小西他媽拿校長的筆筒砸的。”三隅老實告知。
乍一聽跟罵人似的,桃澤愣了兩秒,然後才反應過來,她張了張嘴又閉上,不知道要怎麼接話。但三隅似乎壓根沒打算得到回答,她接過紙巾胡亂擦了兩下。
“要去校醫室拿冰袋,知道了嗎?”桃澤叮囑道,“不能嫌麻煩就不管了,然後稍微捏一下鼻子,别仰着頭,會嗆到氣管的。”
三隅點點頭,跟她說了聲謝謝,捏着鼻子走了。
……真讓人憂心啊這倒黴孩子。桃澤樹默默想到。
桃澤記憶中總能在十字路口的羅森和711的靠窗座位上看見三隅吃飯團和泡面,對方平時午休也是買面包,好像沒吃過什麼像樣的東西。
桃澤還是沒忍住又說:“要好好吃飯,少吃便利店的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