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隅四處張望着,留心着每一個帳篷的響動,不少蓬頭垢面的流浪者已經休息了,畢竟在惡劣的生存環境中養精蓄銳才是合理做法。
她将之前做的那把金柄刀捏在手裡。
路邊的水桶裡浮着淡綠色的油,一個撿着廢棄罐裝可樂的人經過,他沒看見陰影中的三隅,隻朝那群野狗吐了口水,然後走了。
不遠處有幾個十幾歲的孩子坐在地上聊天,為首的男孩用投籃的姿勢扔出空煙盒,衆人發出哄笑聲,煙盒砸中另一邊的拾荒老人,老人怒氣沖沖地回頭,争吵起來,男孩說了句什麼,其他人哈哈大笑,被激怒的老人立刻抓住一個女孩的頭發,為首的男孩頓時飛起一腳踢過去。
動手的開端是領頭的男孩惹出來的,老人卻能精準地去抓女孩的頭發,也是十分經典。
伴随着垃圾稀裡嘩啦的聲音,同時還有急匆匆的腳步聲、吵鬧的震動聲,尿味散發的惡臭。
三隅繞開這群扭打在一起的人,她環顧四周,視線落到一個趴在帳篷裡的女人身上,她肩膀露在外面,皮膚上面起了圓形的粉色斑點,那大概是胸罩的鈎碰到皮膚,引起的金屬過敏。
她看上去要餓死了,側臉皺得仿佛一團被揉爛的紙團,渾身發青,眼球翻出白眼,散出的死氣聞上去有一點像發酵的面包。
「書包和衣服太不搭配了,腿也顯粗」
——當時父親指着吃面包的三隅大發牢騷。
普魯斯特效應。
母親過去在浴室脫衣服的時候,三隅曾看見她肚臍眼下方有個硬币大小的淺色斑痕,“這是什麼?”三隅問,母親回答“褲帶扣子磨的”,她的後背上也有同樣形狀的斑點,是金屬過敏。
過敏的話就不要再穿文胸了。三隅說。
女人怎麼能不穿内衣——父親說。他說自己沒有穿過胸罩,自然不知道那有多難受,但看見其他女人都沒有像母親這樣“事兒媽”,她還不如在胸罩裡加一張厚實點的胸墊,這樣他跟朋友見面也更有面子。
眼前帳篷裡的女人快死了,幾隻野狗在旁邊等着。三隅覺得她肩上的斑痕很像紅色的魚鱗。
“你還好嗎?”三隅蹲下來,輕輕拍了拍對方的肩膀。
冰涼的皮膚讓三隅縮了縮指尖,她伸手把女人翻過來,對方正像窒息的魚一樣拼命張嘴呼吸,三隅在背包格子裡翻了翻,找水和餅幹出來,小心翼翼地喂給對方吃。
女人咳嗽幾聲,勉強喝下水,她像被文胸帶子勒得喘不過氣來,三隅幫她解開了後面過緊的鈎子,她的喉嚨微微顫動,發出不成聲的氣音。
人的脖子乍一看脆弱易碎,其實骨頭十分堅硬,因此要壓碎它就必須施加重量,讓裡面的血液跟空氣無法流通。
她就要死了。三隅晃了晃她的肩,無肩帶的文胸掉在地上,咯吱咯吱的腳步聲響起,有兩個剛剛才見過的男孩從後方經過。
“不穿胸罩,是在暗示什麼嗎?”他們嘴角泛起奇妙的氣息,仿佛要掩飾什麼寶貴的秘密,含笑的臉上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一股無以名狀的感情沖擊着三隅的胸口。
它猛然蹿到喉嚨處,使她脫口說出:“滾開!”
三隅拿出撬棍,一棍子把這兩個人掃到一邊去,随後她動作迅速地蹲下來,将女人背到背上,彎着腰朝中心區醫院的方向奔跑起來。
島嶼的天空酷似以前在動畫片裡看到的夜晚,中心街區的燈光邊際分明,看多了會把人的眼睛染成金色,稀稀落落矗立在邊緣地帶的水龍頭這個時間點已經被禁用了,牆外是奢華的高町牆壁,美麗得像是使出了吃奶的力氣。
牆邊站着一隻白色的狗,很難說出它是什麼品種,四條腿直挺挺地站着,眼睛死死盯着遠處的一個點,鐵絲網和狗之間的距離繃得緊緊的。
三隅卻突然放慢速度,她的腳步逐漸停下來了,最後在原地站定。
白狗扭過頭,呆呆地看着氣喘籲籲的三隅。
身後的女人耷拉着細瘦如絲線的脖子,屍體上滿布形狀不規則的紋路,以及咖啡色的圖案,失去彈力和支撐從而變得軟塌塌的身體滲出膿水和血水。
……
處理完所有事情後,滿月正懸在半空。
【系統提示:已完成初級職業任務“三天的怪物”,獲得新進技能“船隻操控L1”,HP上限加50,請再接再厲】
蟲鳴聲聽起來很吵,三隅放下鏟子,拍掉手上的土。
想收工還早,首先她得處理掉身上沾滿血的衣服,不能穿回山賊之家,最好是找個地方洗澡,然後把身上這一套換掉,就地掩埋或者放在塑料袋裡扔掉都行。
接下來把金柄刀放在熱水裡煮一煮,消除殘留的血迹。
最後她還要找點東西給自己補充卡路裡,去月樹溫泉那附近搓一個鍋出來烹饪食材吧,也能休息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