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海上待久了,毛孔裡似乎都要流出海水來,仿佛汗水不是從毛孔流出,而是溶化在空氣裡的汗水碰到了皮膚。
國小三年級時,前田優香第一次看見大海,雖然在此之前父母和老師都跟她講過,但那些描述都太蒼白,從照片上看見的海面也平平無奇,直到親眼看見大海,她才明白,原來大海是無法用想象描繪的東西。
氣味、泡沫、薄貝殼的手感、海草黏在腿上的觸感、走在沙灘上的凹陷、日落時地平線不斷變換的顔色……
準備暫時離開巴基海賊團之前,前田優香在小房間裡糾結了很久,手裡拿着4厘米的中跟鞋和6厘米的坡跟涼鞋,平時在海賊船上吃住,經常要跑來跑去,在木闆上搖搖晃晃,穿帶跟的鞋子很不方便,不過這次是去團建,應該沒有關系。
糾結了一會,她最後選擇了6厘米的涼鞋,那是一雙新買的昂貴品牌鞋,穿上後稍微有些磨腳跟,但确實把她的腳顯得又白又瘦。
穿着高跟涼鞋走下木質台階,她小心翼翼地邁出步伐,每一步都發出“铛”的聲音,害怕摔倒,但穿好看鞋子的興奮和滿足感讓優香心情很好,這讓她覺得自己更得體了。
為了展示符合年齡的可愛,她特意在襯衫裙外穿了灰色馬甲,金色頭發也洗得幹幹淨淨,刮掉腿毛,用眉筆畫了眉,抹了口紅,讓自己看上去更有氣色,還塗了好看的指甲油。
接着是收拾挎包,包裡放着紙巾、口紅、換洗的衣服、指甲剪、粉底、睫毛膏、小鏡子、卸妝水、隐形眼鏡盒、香水瓶、發繩。
——找到适合的穿衣打扮風格真的很難,優香曾經屢受白眼,經曆各種失誤後,她總算擁有了自己的風格。她花了不少錢,在商店裡購物時也苛刻又嚴格,比如按照季節變化選擇配飾和色彩、挑選有質感和耐用性的衣服、有着“顯瘦”能勾勒輪廓的版型等等,即使不買品牌,她也有了基礎的審美眼光。
巴基海賊團前段時間到了南海,一群人跟着船長去挖寶藏,優香勉強算個幹部成員,也全程灰頭土臉的,她跟巴基說明自己要出門一趟,沒想到對方反而很好說話地同意了。
「反正你這種小丫頭也沒别的地方可去了,記得帶點特産回來。」巴基這麼說。
看上去很麻煩的紅鼻子小醜,實際對下屬挺好,他偶爾還給她發點零花錢。
走去商船乘船處耗費了幾個小時,中途因為太累,她數次想放棄,路上積了雨水,她帶着挎包,腳上已經起了水泡,挎包總是從肩上往下滑,走着走着停下來,走着走着又停下。
在港口等待時,優香對着路牌柱子的金屬照鏡子,口紅顔色十分好看。她喜歡“稍微好一點的東西”,譬如比普通衛生巾貴幾塊錢的稍好材質衛生巾、用料幹淨的化妝品、可以用很久的負離子吹風機、手萃咖啡等等……反正總比男人花幾十萬抽煙喝酒好。
【女人的頭發是生命,皮膚是第二張臉。】
不是都這麼說嘛。
國中入學時,父親開着破舊貨車去接她放學,羞恥一瞬間湧上心頭,她站在校門口,其他孩子都坐上幹幹淨淨的小轎車離開了,同班的其他學生還在朝她的方向張望,他們湊在一起捧腹大笑,不知道是不是在讨論她的事情。
穿着髒兮兮工作制服的父親掏出手機想要拍攝她放學的樣子,優香立刻闆着臉孔,從旁邊繞過去,假裝不認識他。
可隔天,班上的同學還是不跟她一起吃飯了。
前田優香躲在廁所裡吃午飯,一躲就是三年。
“救命啊!”突如其來的求救聲打斷了優香的回憶。
那個聲音非常尖細,聽起來像女孩子。
她穿着高跟鞋小跑幾步,天氣很好,她立刻就又出汗了,走到港口邊的雜物堆附近,那裡有個方形的地下通道,雖然有點猶豫,但前田優香還是走了進去。
“救命啊——”
順着呼救聲找過去,結果呈現在優香面前的卻是一幅世界名畫:一個大約十三四歲的紅發男生圍堵着幾隻毛茸茸的生物,他手裡拿着修車用的那種大扳手,一扳手砸暈一隻,嘴上還在大叫“再怎麼喊也不會有人來救你的!”
……怎麼是怪物在呼救啊!
【系統提示:是否進入戰鬥模式?請選擇難度
-普通模式
-激進模式
-随機模式】
不要在她打扮得這麼完美的時候突然進入戰鬥模式啊混蛋!優香怒氣沖沖地按下「普通模式」的選項。
【毛球“圓滾滾”正在被攻擊!】
【坎蒂絲[海賊]:去吧,初級史萊姆,就決定是你了!】
【系統提示:史萊姆該怎麼做?
-戰鬥(撞擊L6/草葉飛刀L7/眩暈L3)
-背包(補充體力)
-逃跑】
不是,這到底是要攻擊誰?前田優香默然地看着自己召喚出的史萊姆兜頭就糊了那個少年滿臉,系統好像自動判定她為“生物之友”了,所以她是來救那個怪物的嗎!
隻見刺猬頭的紅發男生難以置信地看着突然出現的她,他掙紮着拉扯頭上的史萊姆,嘴裡還在罵人:“你有病吧!你打老子幹什麼?”
這人說話真難聽。
前田優香為數不多的同情心消失殆盡,她木着臉,以單身十幾年的手速反複按下“戰鬥”鍵,熒光史萊姆頓時像個錘子似的咣咣亂砸,男生開始掉血,他的HP還挺高,足足350,打到還剩20的時候系統就宣判勝利了。
【系統提示:毛球“圓滾滾”已被捕獲!】
【系統提示:戰鬥經驗+20,掉落了“大扳手”x1】
她要扳手幹什麼?優香有點嫌棄地打量着手裡搶來的扳手,她感覺到自己的胸口和胳膊都出汗了,襯衫裙貼在背上,頭發也黏在臉側,醜死了,她想趕緊離開這裡,找個地方補妝。
“給我站住!”留在原地的紅發男生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他手心全是汗水。
優香低頭看見自己的衣服表面多了幾道指痕,對方繼續在手上用力,他抓得太緊,她胳膊都疼了。
“快點松手!我的衣服要被你扯壞了!”她立即跟對方撕扯起來,試圖甩開對方的手,怎麼明明戰鬥模式結束了還要打架啊!
一不小心,她的鞋跟踩中了積水的地面,滿是青苔的積水驟然飛濺到她的白裙子上,昂貴的涼鞋鞋跟也沾滿泥水,優香立刻懵了,她站在原地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