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在看熱鬧的香克斯見她開始收拾,也很配合地把分類為傳說曆史的幾本書遞過去,兩人站在書架和書架之間,因為玻璃窗前的窗簾是拉開的,照進屋子的陽光很強烈,左側的臉頰和肩膀很快就暖和起來。
香克斯是單手遞給她的,幾本書壘在一起,三隅用兩隻手去接,拿到的瞬間,發現重量比她想象中的略沉,三隅用了點力,手指無意識向前位移,不小心碰到他的手掌側面,香克斯條件反射地避了一下,手裡的幾本書沒拿穩,嘩啦嘩啦全都掉在地上。
這種程度的避嫌挺正常的,三隅看着掉落在木闆上散開的書本,能夠理解他的反應,換成她大概也會避開。
“抱歉。”香克斯頓了頓,馬上去撿。
“沒關系。”她說。
三隅也蹲下來撿,其中一本相冊集的照片灑出來,各種畫面鋪了滿地:成群的海鳥、黃昏的日落、島嶼的流浪貓、海賊合照、食物、蜘蛛、甲闆……
盡管這些照片的拍攝水平稱不上優秀,但三隅撿拾的時候還是多瞥了幾眼,其中有一張是紅發和藍發的小嬰兒。
“這張是我和巴基。”香克斯注意到她的視線。
“對不起。”三隅立刻道歉。
香克斯皺起眉,他不太理解地往前湊了一點,蹲在距離她半米不到的位置,語氣莫名:“為什麼道歉?又不是不能被人看見的東西,我和巴基确實很小就留在船上了,被你知道也沒關系,倒不如說,就算你想知道我們小時候的事情,我也會告訴你的。”
其實她不是很想知道。
知道别人的個人隐私沒什麼意義。
她思考措辭,停頓了幾秒,就這幾秒的時間,讓香克斯的表情更奇怪了,他看她的眼神中夾雜着觀察,似乎打算說什麼,又改口:“你…算了,反正我是剛出生就被船長他們撿到了,我覺得這種事情無所謂,之後的十多年都在船上,現在的生活挺好的,你有什麼想問我的嗎?”
“我必須要問問題嗎?”三隅猶豫道。
“……”
香克斯又往前湊了一點,幾乎是在審視她的表情,三隅往後仰了仰,不太習慣地挪開目光,沒跟他對視,香克斯拖着長音發出了沒什麼意味的感歎音,随即爽快地換了内容:“你是在瑪麗喬亞出生的嗎?之前說是俘虜,是小時候就在那裡嗎?”
怎麼又回到這個話題了,在安德魯事件時她就解釋過,為什麼如今又要問?這個問題有什麼必要性嗎?她不太明白。
“我不知道,小時候的事情我不太記得了,差不多吧。”三隅道。
“那你在金獅子船上呆了多久,為什麼會躲在木箱裡?”香克斯問。
“這很重要嗎?”三隅反問他。
“對我來說很重要。”香克斯說。
怕她是間諜嗎?三隅如實稱述:“總之順勢就變成這樣了,我不認識金獅子,大概是被他撿到的,他也沒來得及打開木箱。”
“這樣啊。”他看着她,沒說信不信,隻是表示自己知道了,才往後挪了挪,“你會這麼多東西,是有人教你的嗎?”
其實他問了這麼多問題,三隅并沒有那種被逼迫的感覺,可能是由于香克斯的語調很輕松,像和熟識的人聊天一樣,沒什麼壓迫感,仿佛隻是突然想到,所以就這麼問了,又或許是她認識十八年後的紅發船長,因此覺得被這個人問幾個問題也沒什麼。
“自學的。”三隅如實告知。
“這麼厲害。”香克斯感歎。
“嗯。”她說。
三隅擡頭注視他,面前的紅發少年穿着白襯衫,頭戴草帽,蓬松的頭發沒有遮住眼睛,草帽的陰影也沒有遮住臉,他臉上是淡淡的笑容,那是沒有任何猶豫、也沒有任何不安的臉。如果香克斯和之前一樣表現出高傲或冷漠的意思,也許她就會把他繼續看作普通的個體。
但這顯然不是看她不順眼的神情,也不像虛僞的客套,三隅隻覺得很茫然,他說既然是同伴,讓她想說就說什麼。
她反複琢磨他的話,沒想通他要聽什麼。
他看她的視線還挺期待的。
況且「同伴」….應該不是指她吧?因為是被注視着,所以出于禮貌,無論如何她都得給點反應,于是三隅說:“要不然你去阻止一下巴基和阿萊爾,他們有點吵。”
香克斯:“……”
香克斯:“你再想想?請暢所欲言。”
他看了看她的臉色,好像在安慰她。三隅不明白她有什麼好被安慰的,這種認知上的錯位讓她不解:“想什麼?”
香克斯歎了口氣,但他并不提示她,光做謎語人,眼睛盯着她,在等她接下來的話。
不能是他看穿她的《重生之我在偉大航路當反派》的秘密了吧?
三隅覺得他多半是發現她的什麼把柄,在等她主動說。她其實完全不想搭理他。
香克斯等了半天,三隅也沒反應,他抿着嘴唇,這會仿佛化身成了社恐,就是不情願主動開口。
覺得哪都不對勁的三隅微微皺眉:“我……”
然後她發現香克斯的耳朵紅紅的,因為在陽光下,可能是被太陽曬的,他的表情卻一如既往,她甚至能從他身上看出日後的影子,那種非要把小孩子逗哭的惡劣大人形象一瞬間印入腦中,她很無奈地出聲:“那我直說了。”
香克斯看着她。
三隅反倒變鎮定了,她覺得哪怕自己的任務被發現了也無所謂,在裡世界多說廢話不會改變什麼,畢竟她已經遇到不少抽象的事情了。
于是她直白又平靜地說:“我未來可能會做出一些不太好的事情…因為我有個很在意的人,我會做該做的事情,讓對方實現夢想,看着(櫻田學妹)邁出第一步,看着(櫻田學妹)被認可——我本來沒有這麼強烈的想法,但越是被(他人和系統)阻撓,這種(不爽的)感情就越強烈,所以就算到未來,就算再過十年、二十年、三十年,一生我也不會改變,所以請不要阻止我。”
“……”香克斯。
三隅奇怪地看着他,因為她發現對方睜大了眼睛,他突然露出了一種怪異且複雜的表情,似乎被她的「拯救學妹宣言」所震撼,同時很不自然地瞥開視線。
緊接着,香克斯咳嗽了一聲,在努力壓下什麼情緒,慢吞吞地開口:“嗯、我知道了……總之謝謝你告訴我。”
“哦。”三隅點點頭。
覺得他人還怪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