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偉大航路的海水是鮮榨桃汁就好了,三隅這麼想着,她就是這樣喜歡喝果汁。
當然,像巴基每次洗完澡後叉着腰将一瓶牛奶一飲而盡也挺好,但他最近不知道是吃錯了什麼藥,自從那次食戟大賽過後,他就經常用那種犀利的眼神盯着她觀察,仿佛潛入黑心公司的調查記者,想要抓住她的把柄。
“你喝可樂嗎?”巴基問三隅。
“不用了。”三隅說。
“沒關系,我幫你拿 。”巴基說。
真可疑啊,雖然很想拒絕,不過在資本主義社會中,沒有比免費更便宜的東西了,況且她也很想看看巴基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兩人在船艙過道内遇上,耳邊還能聽到餐廳鬧騰的談話聲,巴基并非是專門在等她,隻是她們偶然選擇了相同的出門時間,從他臉上不太能看出來他的情況如何。
巴基塞了一瓶可樂給三隅,三隅接過去後就默默看着他。
巴基被看得不耐煩地切了一聲,然後不得已開口。
“你在我們船上也呆了半年,感覺你融入得還不錯。”不愧是巴基,居然能這麼理直氣壯地以「老船員」的身份對她進行慰問。
“是嗎。”三隅說。
“我有件事一直想問你,你最近跟香克斯的關系挺好的,你們倆是背着我說了什麼嗎?你是怎麼看待他的?”
來了,這就是正題吧。這個月香克斯确實看上去心情不錯,他就像被施加了什麼魔法,每天都活力十足的。
三隅感覺到了強烈的違和感,她總覺得巴基話裡有話,但表現在語氣上,很有可能是友情的獨占欲發作,覺得她搶走了他的朋友……?不過這樣也還算可以理解,隻是也不至于心生不滿到特意堵住她質問。
三隅想了想,如實評道:“我不喜歡在背後說人壞話。”
巴基震怒:“什麼?提到香克斯你想說的隻有壞話嗎?”
三隅不明所以:“我以為你想要找我罵他。”
巴基:“我有病嗎找你說這些?”
三隅:“哦。”
原來不是要背地裡罵人,那沒事了。三隅十分客觀地評價道:“關于香克斯…你朋友的事情,我覺得他是個很優秀的人,學習能力和身體素質都很好,現在的整體實力雖然在同齡人當中不能說是頂尖,但也是很傑出的佼佼者,你是覺得很羨慕嗎?”
原本是想來打聽八卦的巴基沒料到話題拐到了自己身上,他張了張嘴,試圖反駁弗洛倫斯,可看着她平靜的眼神,他又說不出否認的話。
巴基和香克斯都是在小嬰兒時期被羅傑船長撿到的孩子,從小到大,他總是會聽到船上的其他人誇獎香克斯的天賦,頻繁地對比中,刻在所有人心裡的成績單總是不經意換掉,不變的是,排在最前面的名字永遠是香克斯。
就連船長的草帽都給了香克斯,偶爾還會将船長帽疊加在草帽上,而巴基駐足看着腦袋上疊着兩頂帽子的香克斯,有時候會有點恍惚。
這是他一起長大的兄弟。
比他要優秀很多很多的朋友。
有一點點沾沾自喜,有一點偷來的、不能明說的驕傲。還有一點自卑和慚愧。
優秀除了與生俱來以外,香克斯所有努力都被他看在眼裡,畢竟他們住在一起,有時候巴基起夜,還能看見香克斯在給自己的刀劍做保養,平時空閑,香克斯也會一直鍛煉學習。
“你理解不了吧。”巴基冷哼一聲,想要結束對話。
然後他看見面前的白毛孩子依舊是那副冷淡的表情,她好像完全不為所動,眼神也特别平靜,隻是眨眨眼後,她打開了手裡的可樂,又遞給巴基:“你喝着,聽我說。”
巴基抽空看了一眼可樂罐,她連易拉罐都開得很标準。他回過神,小聲嘟囔了一句:“我倒想聽聽你要怎麼狡辯。”
先入為主的,巴基認為弗洛倫斯這種天才理解不了自己複雜的心情。
“我以前認識的人,并不會認為我很聰明。”三隅冷靜地說,“我得過的第一都可以用來做千層蛋糕了,但他們隻會說「你以為自己很懂嗎」,我也不是什麼都會,人能學會的東西是有限的,擅長的方向也是有限的,隻要是他們說的東西,我都無條件服從,不管是學習還是運動,就連飲料、食物甚至是喜歡的顔色都不能自己選擇——後來他們大概是放棄了,也可能是覺得我已經嚴重到讓人覺得無可救藥。”
“無可救藥?你嗎?”巴基難以置信地說。
他有一瞬間懷疑自己的智商,像弗洛倫斯這樣的人也會被說成「無可救藥」,這個詞也太嚴重了吧。
三隅斟酌着開口,搜尋能說的部分:“嗯,我付出的努力也不比别人少,但很多标準不是十幾歲的孩子能達到的,不過……”
巴基下意識喝了一口可樂,然後他的腦袋往前探了探,眼睛滴溜溜地轉:“那你真的是天才嗎?會這麼多東西,不會累嗎?”
三隅很放松地說:“大概吧,至少做物理實驗還是挺開心的。”
“「大概吧」?”巴基一頭霧水,“這麼不确定的詞嗎。”
三隅歎口氣:“我對有些人說「不會」,對你說「大概吧」,因為我總要說幾句真話,比如剛才說的。”
不跟他較勁、不故意模棱兩可的弗洛倫斯很少見,巴基不太懂她這種狀态源于什麼,但他知道,學霸說“我累了”,意思就是“我還沒有偏離天才的狀态”,弗洛倫斯說“大概”,那就是“百分之九十九可以”。
所以巴基代表全體笨蛋,對三隅這種站着說話不腰疼的學霸翻了個白眼:“行了,回到正題上,我還有個問題要問你。”
“什麼問題?關于怎麼追上香克斯嗎?”三隅說。
巴基又被帶跑偏了,他思維偏移了一瞬:“無所謂了,第二也挺好的,如果被人無視了,那就讓他們無視好了,反正巴基大人以後會有很多崇拜我的小弟。”
這種道理在他這個年紀能被理解并遵循倒是挺少見的,三隅見多了被排擠的中學生,很多旁觀者都說什麼「不能成為朋友是别人的損失」「與其和那些人來往,還不如自己一個人來得自在」,道理是沒錯,三隅也是這種人,但這對一個孩子來說還是挺難的。
像是學妹那種性格的可愛孩子,天天在群體中卻形單影隻,對她的心理壓力應該很大,強大的自我認同和獨立的自處能力,都是在長大中慢慢體驗磨練出來的,沒辦法一蹴即至。
于是三隅朝巴基豎起大拇指,面無表情地誇獎他:“厲害。”
“完全看不出來你覺得厲害。”巴基吐槽道,“我還有一個無聊的問題想問你,你覺得香克斯怎麼樣?”
“剛才不是說過了嗎。”三隅回答。
“不是那種官方的,是你個人的看法。”巴基說。
“我不想說别人壞話。”三隅說。
“誰讓你說壞話了?!”巴基鲨魚嘴咆哮,“我是指,你在和他談戀愛嗎?”
巴基知道這個問題很無聊,但他還是想問。因為這兩個人最近經常形影不離,香克斯跟她說話沒完沒了。
“沒有。”三隅說。
巴基看見弗洛倫斯利落地否認,并不像為了掩飾而說謊的樣子,他悄悄瞥了一眼拐角處,表情有點複雜。
“沒想到你也會問這種問題,巴基是到了青春期嗎。”三隅說。
他居然搬起石頭砸中自己的腳,巴基無語地撓撓頭:“如果是你,就算你們未來要發展點什麼,我無所謂。”
别立這種flag,即便三隅認為是完全沒可能的戲言,可如果這裡她斬釘截鐵地說“絕對不可能”,那麼放在她曾經看過的日式輕小說裡,就是一種反向生效的法則,兩個人本來以為絕對不會交往,最終卻在一起了,這種情節太常見了,所以這裡最佳的回複方式是轉移話題。
三隅挑了挑眉:“香克斯和你直到十八年後估計都是單身,别想太遠了,還是研究一下怎麼提高你的「特制巴基彈」的威力吧。”
“你、你是怎麼知道的!!!!”巴基一蹦三尺高,不知道是為了「十八年後依舊單身」還是為了炮彈威力。
三隅模棱兩可地說了一句:“說不定你未來會有個跟你很相似的船員,而且對方還很可靠,能幫你當上大海賊呢。”
“真的嗎?”巴基小聲自我反省,“我現在是不是該想想怎麼招募船員……”
三隅朝他擺擺手,走向圖書室。
巴基看着啪嗒啪嗒走遠的弗洛倫斯,突然說:“我問完了,她是這麼說的,你也聽到了吧。”
拐角處那片陰影動了動,探出一個草帽,然後草帽下面出現了紅色的腦袋,接着是肩膀,随後對方的整個身體都踏進通道内。
香克斯沒什麼太大的反應,他隻是面帶笑意地跟巴基打招呼:“巴基,剛才雷利先生還在到處找你,說你沒打掃衛生就跑了。”
又來轉移話題啊,這兩個人在這方面真是一模一樣。巴基習以為常地抛開剛才的内容,回答說:“怎麼可能!我明明用抹布把衛生間擦得幹幹淨淨!雷利先生才不會冤枉好人!”
說着,他就匆匆忙忙往廁所的方向跑。香克斯看着他的背影,挑了挑眉,接着陷入沉思。
弗洛倫斯是在瑪麗喬亞長大的孩子,那她說的内容裡的「他們」指的是誰?他本來以為她從小到大的環境都不太好,但反過來想想,她的很多行為和表現都是接受過教育的樣子,要不然也不能接觸到那麼多的知識。
是她的父母還是她認識的長輩?倒是從來沒聽她跟自己提過,會和巴基說是偶然嗎?
…….
傍晚的時候,海面上刮起了龍卷風,風勢猛烈,一路摧枯拉朽,遇到這種突發災難,即便船體本身沒什麼事,但還是有人遭遇了重大打擊。
其他貨物之前都被船員用繩子和尼龍線捆好了,就像房車旅行時,車上會移動的東西都會被提前固定好一樣,在海面航行時,那種會随着海浪上下浮動的玩意兒也會被提前捆好,隻是這次出了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