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雨行沒好氣，“譬如溫暖的陽光和松軟的泥土，微風包裹我全身帶來涼意，我都很喜歡，我讨厭暴風雪讨厭凍得全身很濕。你今天很奇怪，總問莫名其妙的問題。”

“我有時候抽風，不用管。那你怎麼說？”

“讨厭她。”

石岩震驚，“這麼直接？”

“我讨厭她，也讨厭你，讨厭所有人，”賀雨行擡頭看天，天邊的星星随之暗了，隐去光芒，仿佛生怕遭連累，惹了别人的嫌，“你們的存在引起太多變故。”

“無所謂，反正我也沒多喜歡你。”

藍色入眼簾，石岩轉頭，岚氣勢洶洶走來，身後跟着他大哥青頭巾和三四個精壯青年。岚掃都不掃石岩一眼，站在賀雨行對面停下，怒目瞪他。

“你知道采為了你付出多少！我部落向來有恩必報，受她恩惠你卻狠心拒絕她傷她的心，采是多麼美好的女孩子，你這麼做有沒有良知！”

“我不願意。”

“狼心狗肺的人不配入我部落，采真是瞎了眼看上你！”青頭巾和一衆青年附和着教訓賀雨行，舉起棍棒上前沖。

形勢不對，石岩趕緊後退，她也受了采的恩惠，托采的福順利通過第一重考驗，得趕快避開包圍圈，後腳一個踉跄，反被一個青年舉棍子追上來。

堵到死角，再也沒有退路了，那青年高喝一聲，渾身的彪悍力氣注入手上的棍，忽然聽見岚大喝：“混蛋瞎了狗眼！采喜歡的不是她！不是她辜負采！”

棍子洩了力落下，那青年臉紅嘿嘿一笑，調轉方向，鉚足勁朝賀雨行沖。

“吓死我了……”石岩有些後怕，那一棍子下來脊柱不得給打斷了，“還好不是朝我來的……”

剛避過禍頭，心還沒靜下來，那包圍圈又過來了。賀雨行朝她跑，後面追一大幫人，嘴裡喊着，腳下跑着，地面灰塵蕩起幾層厚，沖過來了！

“你先别過來，往那邊跑！”石岩指向對面，“去那邊！”

賀雨行沒聽見她的話一樣，腳下生風，“抱緊我！”

身體貼合的瞬間，沒等她做出下一步反應，腰間橫進來一隻手，緊抓她。隔着衣料，腰上傷口被重重刮擦，她悶哼一聲，兩腳忽然離地，被攔腰抓着飛起來了。

甩開那些人，石岩猛拍他：“放我下來，快放我下來。”

落地的一瞬間，後背解開束縛，她仿佛重獲新生，“你手勁好大，弄疼我了。”

“要你抱緊我你不聽，我要是不抓着你，馬上你就成棍棒下的肉泥了。”

賀雨行想到什麼，繼續說：“我比你還在乎你的命，你要無條件相信我，讓你幹什麼就幹什麼。”

她不理賀雨行，悶頭消化傷口的刺痛。

“你什麼不抱緊我？”他的眼睛很平靜，仿佛下了一夜的雪覆蓋萬物，看不出情緒，直到說完話，眼底才化開一點雪，露出不易察覺的波瀾。

“我那時候沒聽清你說什麼，反應過來的時候你已經抱着我飛了，而且我現在不是有命在嗎，你的花木原不會怎麼樣。”

他的目光僵硬一下，眼角化開的雪緩緩凍上，蒙上一層陰翳。視線落在石岩腰間，布料皺着起好些褶子，“給你的懲罰。”

“你故意的？”趁賀雨行坐下來，她一巴掌拍他頭上，“我招你惹你了，抓這麼重。”

還是不解氣，這世上從來就沒有感同身受，必須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讓他也嘗嘗這種滋味。嬉皮笑臉問：“賀雨行，你身上有沒有傷？”

“怎麼了？”

她硬擠出一個笑容，牙齒打磕絆：“關心關心你。”

他面上無動于衷，眼角餘光不自覺瞥向右，肩膀回縮。幾秒鐘的微表情石岩盡收眼底，她溫柔地說：“我幫你按按好不好。”

沿着他的手臂一路攀上肩膀，鉚足勁揉他右肩，咬牙切齒道：“這個力度夠不夠，我再給你加加力……”

賀雨行臉上肌肉抽搐，石岩松手，看他，“疼吧，現在我們兩清了。”

一句話剛說完，眼前忽然黑了，伸手不見五指的那種黑。

猛地有光出現，石岩眯着眼，漸漸從黑暗适應到處。空曠的樓道，雨水浸透樓梯，地縫滲出水，往下滴……滴答……滴到她腳邊。

回來了，是醫院舊區的行政樓，穿越來的忽然，去的也突然。時間還是8點半。

“我們回來了？”賀雨行錘錘肩膀，煥然一新的環境把記憶拉回那個雨夜，異界人還在這裡守株待兔。

似乎是響應他的話，異界人的聲音咯吱咯吱地響起，從每根管道通出來，“倒計時5秒……”

石岩問賀雨行：“就這樣熬着，一直熬到異界人自己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