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不過百裡忍冬也清楚,靈劍擇主,并非單看修為境界和天賦,而是講究緣分,此次成與不成,都得要他盡力試過才知道。
他睜開眼,沉着眉眼一步步走向了丹碧劍沉眠之處,忽地身後一道嗡鳴,下一瞬一柄散發着寒氣的冰雪之劍便橫在了他眼前,是很明顯的阻攔之意。
這劍之前并未将他拉入考驗幻境,如今卻又為何突然冒出來?
百裡忍冬試圖繞過它繼續去拔丹碧,但沒想到冰劍再度發出一聲劍吟,竟不依不饒地再度飛至他身前擋着,擺明了是不願讓他過去。
見百裡忍冬面露不解,冰劍剔透的劍身上忽然閃過一道白色蛟影,緊接着一股警戒提示的劍意散發出來,似乎是想告訴他,再往前會有危險。
靈劍有靈,百裡忍冬倒沒懷疑它的提醒是假的,但是為了丹碧,他今天必須得冒一次險。
于是任憑冰劍如何勸阻,百裡忍冬隻恭敬地沖它一拱手,感謝道:“多謝劍靈前輩好意提醒,但身為劍修,不試丹碧便回還,難免會留遺憾,還請前輩體諒,放我過去一試,如有危險,我亦甘願承擔。”
冰劍聞言震了震,下一瞬便锃地一聲插進了地裡,再也沒發出劍鳴阻攔了。
百裡忍冬看着它瞬息安靜下來,不知為何竟從一把沒有五官和肢體的劍上看出了種“不識好人心”、“良言難勸該死鬼”的氣悶之感。
他有點兒被自己的聯想逗笑,但又意識到這裡是劍冢,不是逗悶解趣的地方,便又滿含歉意地朝着冰劍拜了拜,随後眉眼一正,重振旗鼓朝着丹碧劍行去。
可就在他腳步邁入丹碧劍周圍方圓十丈範圍内時,忽然,整個劍冢仿佛蘇醒了一般,一陣劍氣從丹碧劍之上橫掃而出,百裡忍冬好險閃身避開,卻見那劍氣去勢不減,竟向劍冢四面八方擴散開來,激起了一片震耳欲聾的回響。
百裡忍冬腳步微頓,還未反應過來,便見無數懸挂于冢内的靈劍像被這道劍氣喚醒了似的,紛紛發出劍鳴,随後便仿佛雨後疾風中的落葉,卷着冷冽的劍氣直向他撲來。
銀白劍瀑流轉直下,森然劍鋒閃爍着寒光,像一片滿含殺機的浪潮,将百裡忍冬逼得連退數步。
“劍陣!”
百裡忍冬心頭一震,雖說聽聞劍冢深處有一道護衛丹碧的核心劍陣,但隻有親眼見了才知道,這劍陣的威力有多強,簡直就是奔着要人命去的!
果然不愧是大兇之仙劍,這些拱衛丹碧的高階靈劍竟也染上了如此狂暴的兇氣。
百裡忍冬心頭已然沉了下來,然而此刻已無退路。
他深吸一口氣,視線盯緊不遠處的丹碧劍,踏步向前,咬牙自語道:“即便受盡萬劍撕剮之苦,我今日,也要拔劍!”
伴随着他的豪言壯語,劍陣像是被激怒了一樣,第一波劍雨瞬間襲來!
百裡忍冬竭力運轉靈力抵擋,但這些靈劍速度快、攻勢狠,根本沒法全部避開。他左支右绌,很快渾身上下便滿是劍痕,血肉模糊,劍氣侵入經脈,刺骨的寒意令他幾乎站立不穩。
百裡忍冬咬牙堅持,目光卻從未離開丹碧劍所在之處——隻要再邁出十步,就能接近丹碧,接受它最後的考驗。
“還差十步……”他低聲念道,眼中閃過一抹執拗的光。
可劍陣似乎察覺到他的意圖,攻勢愈發淩厲。一柄帶有熾烈火焰的赤紅靈劍猛然從側面飛來,直指他的胸口!百裡忍冬瞳孔一縮,倉促間擡手格擋,卻還是被劍氣燒去了一條手臂上的皮肉,露出了森森白骨。
他忍痛垂下手臂,竟趁着這一機會不退反進,拖着兩條同樣被剮爛的腿掙命一躍,直接撲到了丹碧劍前。
見狀組成劍陣的靈劍仿佛憤怒了一般,鋪天蓋地地向他再次襲來!
百裡忍冬渾身是血,硬生生承受着切割而來的劍氣,咬牙向丹碧劍伸手握去,試圖将其拔出。
然而,丹碧劍卻毫無反應,根本不為所動,其他劍趨之若鹜的劍骨對它來說就好似一塊尋常石頭,根本激不起仙劍一絲半點兒的興趣。
百裡忍冬咬緊牙關,竭盡全力運轉體内殘存的靈力,再次嘗試。然而下一瞬,丹碧劍忽然爆發出一股磅礴的劍意,直震得他五髒六腑翻騰,握住劍柄的手骨瞬間就被震裂,不得不松開!
少年被這股力量狠狠震飛,重重摔在地上,連口中噴出的血都帶着些内髒碎片,而丹碧劍卻依舊穩穩地立在劍台之上,散發着不容亵渎的冷然威壓。
百裡忍冬狼狽地擡起頭,眼中有着一絲不甘,但身後憤怒的劍陣沒有因此停歇,反而更加來勢洶洶,甚至棄了劍氣不用,一把把調轉劍尖,以本體向他沖來,那架勢,明擺着要給他來一個萬劍穿心。
百裡忍冬強撐着想要站起,但身體早已透支,根本無力閃避,隻能眼睜睜看着無數劍影籠罩而下。
就在劍陣即将将他撕成碎片之際,一聲清越的劍鳴忽然響起。
是先前那把冰劍!
它驟然飛來,化作一道寒光擋在百裡忍冬身前。那無數靈劍劈落在它劍身上,竟被一一震開!緊接着,冰劍快速旋轉,掉過劍尖挑起地上少年的衣領便往外沖。
“是你……”百裡忍冬愣住了,他沒想到,先前勸阻自己前行的冰劍竟會在此刻出手相救。
冰劍劍身輕輕一震,發出一道不耐煩的劍鳴,随後直接提速,化作一道寒光朝着劍冢外疾飛而去。
他們身後的劍陣失去了目标,在丹碧劍周圍盤旋了一陣後便重新歸位,無數靈劍又沉寂了下來,等待着下一個不知死活的家夥前來拔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