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在打更人鑼響第五聲時,少女厲無渡卡在香煙旋渦即将消失之前,也匆匆躍入了那個直通無目紙菩薩本體的詭異空間裡。
可她剛到,腳跟都還沒站穩,就差點被當頭一片混合着劍氣和認知污染的風暴給削秃頭皮。
此時百裡忍冬已在師尊命令下将自己的神魂之力盡數注入了厲無渡體内,二人合力撐起劍氣,趁着廟祝分神露出破綻時直取他面上的紙面具。
而清醒狀态下的神魂交融,令百裡忍冬在一陣陣直抵靈台的酥麻刺激之餘,更能夠毫無阻礙地和師尊在意識裡溝通。
“師尊,為何要攻他面具,而非身體要害?”
“忍冬,紙紮詭城的真正根源,不在那些傀儡紙人上,也不在無目紙菩薩身上。真正的威脅,來自那個廟祝,他身上的氣息……極其古怪。”
“廟祝?他到底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
操控着寒春劍,離廟祝面具中心隻差一寸的厲無渡揚起嘴角,在心中默答小死對頭的話:
“因為,他是除我們之外,這城裡唯一的‘活人’。”
下一秒,劍尖刺破了那張比想象中脆弱許多的紙面具,将其挑碎成了無數紛紛揚揚的紙片。
面容沒了遮擋的廟祝擡起眼,露出一張年輕、俊秀,隻是看起來蒼白不似活人的臉。
然後下一瞬,無數漆黑的怨氣從他眼中噴薄而出,頃刻間遮蔽了一切視線。
……
【泥人曬幹作戲偶,戲偶登台唱千秋。
唱罷楚漢鴻溝界,又演昭君琵琶愁。
忽見女娲補天石,墜入凡塵變泥球——
(驚)哎呀!快将神土還仙洞!】
咿咿呀呀的兒童唱詞聲響在耳邊,厲無渡、百裡忍冬,和剛進來不久的少女厲無渡三人眼前一花,驟然全部到了個新的地方。
他們看着眼前熟悉的院落,盡管沒有供奉着無目紙菩薩和其餘詭異物事的正、配殿,三人還是一眼就認了出來——
這裡,正是長樂坊。
另一個,似乎還沒被任何詭異之事罩上陰影的“長樂坊”。
面前的院子裡正蹲着個七八歲大的女童,手裡團着幾個泥人,一邊捏一邊唱,仿佛完全看不到周圍憑空多了三個大活人。
厲無渡和年少時的自己幾乎是同時做出了湊近那女童仔細觀察的決定,唯有慎之又慎的百裡忍冬落後一步,見師尊和那不知怎麼也跟着他們一同進到此地的密宗厲無渡竟一同走上前去,他連忙也跟了過去,同時不忘警惕地用自己身體将二人隔開,以免自家師尊吃虧。
而後三人就這般齊齊蹲在女童面前,瞧着她專心緻志地捏泥人。
女童依舊一無所覺,而她面前本該被三人影子遮蔽光線的地方也空無一物,就像陽光穿透了他們的身體,照常落在這處小院裡的地面上一樣。
厲無渡想了想,又試圖伸手去摸女童手裡的泥人,結果手指直接穿了過去,不出意外地摸了個空。”
“看來,我們在此處隻是個看客了。”她收回手道。
其餘兩人見狀心中也有數,少女厲無渡又打量了一圈周圍的景物,道:“不過,觀這周圍的布置新舊,這裡,倒好像比外頭的長樂坊看起來年頭早一些。”
确實如此。
這院子裡的梁柱漆彩落成不會超過十年,可外頭那兩處空間内的長樂坊,一個看起來過了幾十年,另一個位于廟祝和無目紙菩薩詭異本體空間内的更是看着破敗不已,估計若不是有詭異力量維持,早就坍塌化作齑粉了。
沒過多久,在三人注視下,那咿呀唱着童謠的女童捏好了幾個小泥人,高高興興地在太陽底下整齊擺好,然後扭頭朝屋裡脆聲喊道:“哥哥!哥哥!快來看!我的大将軍們捏好啦!”。
厲無渡三人聞言順着将視線落在了那幾個泥人身上,而後便不由得目露訝色。
隻見泥人們雖用料普通,但竟一個個栩栩如生,眉眼宛然,手指铠甲等細節俱全,完全不像是一個幾歲頑童該有的手藝水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