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茅廬之外,辛夷關上門一轉身,便對上了院中師徒二人齊齊望來的四道視線。
看出他們眼中的意味,大妖挑了挑眉:“怎麼?二位有話想說?”
依舊是厲無渡率先開口:“隻是好奇,為何辛夷閣下似乎對這位小厲道友别有青眼?”
“哦,原來她姓厲。”不料辛夷卻答非所問地道,“那她的名字叫什麼?”
百裡忍冬不滿大妖不好好回答自家師尊問題的态度,冷聲怼了一句:“你不如留着自己親口去問她。”
聞言辛夷将視線移到少年身上,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忽然問道:“小郎君,你是不是不喜歡這位新來的小娘子啊?”
百裡忍冬面無表情:“隻是别宗的道友,認識罷了,談不上喜歡與否。”
辛夷打量着他的神色,不知道在想什麼似的,捉摸不透地又笑了幾聲,才重新回答起厲無渡先前的問題——不過好像也算不上正兒八經地回答,總感覺透着股敷衍:
“奴家隻是覺得這位小娘子甚合眼緣罷了。”
……
少女厲無渡住下後,茅廬裡的客人從兩個變成了三個,但厲無渡和百裡忍冬的處境并未改變多少——他們依舊沒找到其他破關的法子。
直到有一日,四人都在院中時,這事才出現了轉機。
當時百裡忍冬正在稍遠處練劍,厲無渡和辛夷在石桌前對弈,傷勢已經差不多痊愈的少女厲無渡從房中走了出來,似乎是想透透氣,随意溜達溜達打發時間。
但在旁觀了一會兒厲無渡和辛夷下棋後,她忽然趁着二人一局終了收子時問道:“辛夷閣下,棋局之中瞬息萬變,不到最後誰也不敢保證定局,那這第七層的試煉,難道就當真沒有轉圜的餘地嗎?”
辛夷聞言擡眸,饒有興緻地看向她:“你想有餘地?”
少女厲無渡伸出食指,輕輕點了點棋盤上那枚剛剛終結了白棋大龍的關鍵黑子,指尖在溫潤的玉石棋子上停留了一瞬,才繼續道:“規則是死的,人是活的,棋盤之上,固然以勝負論英雄……”
她指尖微動,那枚黑子便換了個位置,形成了另一條棋路:“可誰說,這獲勝的途徑,就一定隻有一條呢?”
這話一出,厲無渡放在膝上的手便幾不可察地蜷縮了一下,暗歎果然還得是自己懂自己,少女厲無渡竟也想到了這一點,還率先開口問出了她們的心聲。
百裡忍冬也聽見了這話,原本流暢的劍勢微微一滞,顯然是也将注意力移到了這邊,等着聽辛夷如何回答。
辛夷收拾棋子的動作停了下來。
她看着少女厲無渡,眼眸深處掠過一絲複雜的光芒,有驚訝,有欣賞,甚至還有一絲……難以言喻的感慨。
不過她并未立刻回答,而是與少女厲無渡靜靜地對視了一會兒,才忽然低低地笑了起來:
“呵……小娘子這問題,問得可真有意思。”
辛夷笑夠了,又有些喟歎地望着少女厲無渡,詢問道:“你很想上第八層、甚至第九層,去見天書之靈嗎?”
少女厲無渡自然是點頭:“當然,進這塔試煉的人,誰不是為了這個?”
辛夷又問:“即便,第八層的試煉會讓你有生命之危,甚至就算你成功曆經險阻登頂,見到了天書之靈,也未必能得償所願呢?”
這話聽得在場的三個試煉者都忍不住皺起了眉頭,倒不是因為懼怕第八層那所謂有生命之危的考驗,而是辛夷口中對天書之靈的形容,似乎在暗指什麼外界未曾流傳的辛秘。
厲無渡有心追問,但辛夷今日能說這些話,明顯是看在少女厲無渡發問的面子上,自己最好還是保持沉默,任由少女厲無渡當那個出頭鳥。
畢竟她問,辛夷大概率會願意透露點什麼,但若是自己和百裡忍冬開口,恐怕辛夷隻會敷衍糊弄過去,根本不可能說出些關鍵的有用東西。
思及此,厲無渡又忍不住在心裡嘀咕起來: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辛夷是真的對年少時的自己偏愛有加,連這種本該捂着的事都願意說出口。
而果然,在疑惑驅使下,少女厲無渡問道:“閣下為何這麼說?難道這‘見到天書之靈便可實現一個願望,不限功法機緣’的傳言,有假?”
辛夷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是也不是。”
她歎了口氣,最終還是吐了口:“罷了,既然你問,我便提醒一句——萬事萬物,都有代價。”
“天書之靈的饋贈,亦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