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
屏風震了一下。
陸宵不由加快腳步。隻是下一步腳尖還沒落地,就聽耳邊巨響,他被寒阙攔腰拽回。
木質的屏風倒下,在他面前激起一地浮沉。
他們兩屋人面面相觑。
另幾個書生突然反應過來,趕忙勸架的勸架,拉人的拉人,甚至不忘朝陸宵陪笑道歉,“這位公子冒犯冒犯,小友喝多了,還望海涵。”
陸宵擡眼,他看見謝千玄站在幾人身後,本來正一臉關切,視線朝他一掃,倏然呆住。
紙扇在他手裡頓合。
陸宵看得好笑,他忽然想起來那日共遊,謝千玄一身墨色绫羅,身姿清俊,眉眼含情,背後山色湖光與他做襯,令人眼前一亮。
那時的風流俊美之姿,與如今這幅狼狽愕然的樣子全不相同。
他故意挑眉,威脅似的在脖子上比了一個“咔嚓”的手勢。
謝千玄趕忙讨饒,他分辨着陸宵的神色,虛虛行禮,俊臉朝他呲了呲牙。
陸宵突然計上心頭,朝謝千玄熱絡的走過去,皮笑肉不笑道:“謝公子,人生何處不相逢啊!”
周圍的哄鬧聲被他打斷,似乎不想在陌生人面前太過狼狽,都熄了争鬥之心,隻靠眼睛瞪來瞪去。
“這位是……”周圍人扭頭看謝千玄。
謝千玄露出幾分無奈之色,暗暗朝他告罪,起身道:“這位是……蕭公子,我的一位……朋友。”
“蕭公子,今日真是失禮,還請上座,飲薄酒一杯。”
打鬥的二人整理整理衣服,面紅耳赤,着實羞憤。
“就不叨擾了。”陸宵一笑,擡眼看謝千玄,意味深長道:“隻是謝公子,許久未見,若有空,不妨來府中小聚。”
他圓圓的眼睛無辜明亮,眼看着謝千玄眸中愁苦,笑容凝滞在臉上。
陸宵頓時心情大好,朝衆位學子擡手作别,轉身便下了樓。
估計明天就能逮着自投羅網的謝千玄,陸宵竟忍不住輕笑,生出幾分報複得逞的期待來。
出了酒樓,街上還是一副國泰民安的祥和之景,乍然的光亮讓他微微晃神,仿佛剛剛生與死的刺殺隻是一場逼真的幻覺。
陸宵擡頭看了一眼攝政王府方向,認命往回走。
他不得不重新正視自己虎狼環伺的處境,三個月前的那場刺殺不了了之,無論是皇城司還是他的親信都沒查出什麼結果,今天這一次,更是給他本就脆弱的生命雪上加霜。
是亂臣賊子,還是前朝餘孽?他一時心亂如麻,腳步不由加快。
“主子。”寒阙跟在他的身後一步,陸宵聽見提醒,擡頭,看見他當時遇刺的小巷站了衣着不同的兩撥人馬。
一撥人身着褐色甲胄,手拿尖矛,是巡視京城治安的京衛營,另一撥人則是統一的銀白輕甲,卻是攝政王府的府軍。
此時地上隻剩焦黑和血迹,此處又人煙稀少,縱然兩撥人相立,卻一無所獲。
陸宵扭頭,轉身就進了隔邊的小巷。
寒阙沉默的跟着陸宵的腳步,他們兜兜轉轉一圈,攝政王府近在眼前。
隻是府門緊閉,門外府軍輕甲,一臉肅穆之色。
多半是剛剛的動靜弄得攝政王府也緊張起來。
與陸宵交換了眼神色,寒阙上前,遞給府兵一塊腰牌。
牌上金鳳展翅,尾翎處環繞着一個羽字。
羽林衛是陛下親軍,府兵隻需稍思量,就立馬跪下回道:“請大人稍等。”
他匆匆離去,不一會,就領來了一個身着青色勁袍的中年人,來人大約三十出頭,目光凜凜,頗有肅殺之氣。
陸宵隐在街巷之中,看見此人隻覺眼生。
他與寒阙的交談聲順着風零碎傳來。
“這位大人,着實不巧,我家王爺此時不在府中。”
“王爺行蹤,我們這些下人向來是不知的。”
……
寒阙很快退回,陸宵也猜到大概,兩人轉身,邊朝外走邊低低交談。
“剛才那個人你可認得?”
寒阙回憶了翻近來暗衛呈上的情報,“聽說當年鎮國公去世,屍身葬在了邊雲,王爺帶回京陵的隻是一處衣冠冢,當時鎮國公副将不願調職,索性卸甲歸田,為鎮國公守墓。這人一月前從邊雲方向過來,年齡也差不多,多半便是鎮國公生前的副将。”
他不禁微微感歎,“想不到王爺也是一個念舊的人。”
楚雲硯……念舊?陸宵搖頭,強迫自己少想些有的沒的。
如今擺在他面前的最大問題是——他的任務又完了!
楚雲硯不在府裡,又跑到哪去了?
他們重新回到盛京最繁華的主街,人影茫茫,看着來往行人小販,陸宵多少生出一點挫敗感。
從這裡一路走下去就能回宮,他卻漫無目的地踱着步子,吩咐道:“派一個影衛去守着攝政王府,若楚雲硯回來了,速來禀報。”
他仍不死心,決定再等等,腳步不由放慢,在路上流連不已。
寒阙卻忽然湊上來,在他耳邊低聲道:“主子,謝千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