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和誰?”陸宵一瞬間懷疑自己的耳朵。
又一次得到影風的回答之後,他有點不可思議,“他們倆個……因為什麼?”
“攝政王與鎮北将軍的交談聲太低,屬下等探知不到。”
陸宵無語得很,“讓他們先打,打夠了都召進宮來。”
他放話下去,沒等多長時間,兩人便都衣着整齊得站在他的面前,一個冰冷沉默,一個内斂陰戾,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
陸宵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兩人。
楚雲硯的外表沒什麼變化,衛褚卻側着頭,嘴角有塊明顯的黑青。
陸宵盯着那塊黑青久久移不開視線,一個攝政王爺,一個鎮北将軍,二十有五的年紀,以為自己是十來歲的少年郎嗎?
……還打架?
但他又不能明說,畢竟暗中監視也不是光彩的事,隻能狀若不知,關心道:“衛将軍是怎麼了?臉上為何又填了新傷?”
衛褚不自在地用手擋了擋,目光不動,沉悶道:“走路時不小心,踩到塊不長眼的石頭,嗑的。”
楚雲硯看起來沒怎麼吃虧,站在一旁,還有閑心暗諷,“衛将軍重傷未愈,還是多注意起居,小心看路。”
衛褚輕輕咳嗽,掩唇冷哼,“這幾日我将軍府病氣頗重,攝政王還是少走動為好,傷了病了,本将軍可擔待不起。”
兩人明槍暗箭,也算有來有回。
陸宵恍然道:“看來王爺與将軍是舊識。”
楚雲硯和衛褚同時噤聲,對視一眼,還是楚雲硯出來道:“臣與衛将軍……”
“臣與攝政王年少相識,失于戰亂。”衛褚面不改色的随口接過,嘴角帶笑,對着楚雲硯挑釁揚眉。
楚雲硯話音一窒,并未反駁。
陸宵自然察覺出了兩人的交流,視線從他們的臉上劃過,靜靜垂眸。
攝政王與鎮北将軍。
一個統領着北固城二十萬的駐軍,一個發家邊雲,三十萬邊雲軍奉他為首,五十萬的兵将,這可是他盛朝七成的兵權。
陸宵想着,已經開始焦灼。
他父皇在世時就以軍權起家,時常對他教導,皇權掌握尊卑,軍權卻控制生死,一個皇帝若沒有可以調動的軍隊,可以任用的将才,他就是自廢雙手,任人魚肉。
可優秀的将才卻永遠是把雙刃劍,他既能刺向敵人,也能反手捅死自己的主人,所以自古功高震主、兔死狗烹的多是武将,利劍在側,哪個君主能安眠。
于陸宵也是如此。
本來北固城與邊雲一北一南,相隔千裡,不該有一點關系,誰知道命運就如此奇怪,十數年過去也能重新相連。
陸宵聽着衛褚回答,繼續問道:“既然如此,想來将軍早年是在先皇帳下當差?”
衛褚看向楚雲硯,他不知道陸宵了解到什麼程度,等待着他的提示。
“衛将軍與臣都曾是鎮國公義子,因為長岚谷一戰失散,輾轉幾年,這才重逢。”
楚雲硯目光沉靜,今日之事,本就因陸宵的話而起,他若有心查,早晚都會知道。更何況他們之間,除了衛褚那些大逆不道之言以及殊途同歸的交易,别的,也沒什麼好隐瞞的。
“原來如此。”陸宵雖笑着,但藏在袖中的手掌早已不自覺攥緊。
楚雲硯和衛褚的關系要比他所設想的親密許多,甚至此時,他連兩人動手的理由都能洞悉。
年少相識,使得他們之間沒那多虛與委蛇,表達感情最有效的方式反而就是沖動。
他們能輕易的交惡,也能輕松的和好,隻要有共同的敵人,也能讓他們同仇敵忾。
他們若同有異心,該是何等難纏……
乍然收獲這麼一出驚喜,陸宵止不住地心煩意亂,更别說,看着他們旁若無人的眉來眼去、暗通款曲,對着他極盡掩飾欺騙之色,他心裡的火氣更是怎麼都壓不下去。
他不欲繼續逢場作戲,拿出了早就想好的借口。
他淡聲道:“衛将軍,傷勢如何了?”
衛褚摸了摸肩頭,臉色有一瞬不自在,沉聲道:“多謝陛下關心,臣已無大礙。”
陸宵道:“外傷易好,不還有千機琏嗎。”
“羅浮今天過來找朕,說是有了些眉目,想請将軍去趟太醫院,眼看天色不早,将軍還是早些過去吧。”
“多謝陛下挂心。”楚雲硯在場,衛褚也知道自己讨不到好處,他朝楚雲硯斜斜看了一眼,幹脆行禮道:“臣告退。”
他緩步朝後退着,眼看就要走出殿門,卻又忽然頓住,出聲道,“陛下。”
他掀了掀唇角,黑黝黝的眼睛有幾分無辜。
“陛下說要教臣調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