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廖肉聯廠的同事,今天收到了大學兒子寄來的當地特産,同事嘚瑟的。
“老廖,你也别酸。你兒子不是明年就要考大學了嗎?你得意的時間還長。”
老廖想到上一周兒子回來的時候,問他能考上大學不?兒子閃躲的眼神讓他不安。
大學?千軍萬馬過獨木橋,這大學哪裡是那麼好考的。
他愛面子,在同事面前不會說自己兒子的不是,何況萬一兒子走了狗屎運考上呢?他笑道:“借你吉言,借你吉言。”
回家的路上,老廖愉快地哼着歌,好似兒子已經勝券在握了。
老廖家裡。
趙英今天收拾兒子房間的時候,看到抽屜裡揉成一團的試卷,她小心翼翼地展平了。她識字不多,但上面紅豔豔的“27”的數字,她還是認識的。再看看抽屜裡其他紙團,全部展開了看,統一沒有超過30分。
她心裡百般不是滋味。
兒子放學的時候,成天躲在自己的房間裡不出門,家裡人都以為他是個好學的,輕易不敢進房間打擾。
趙英把試卷都展開,坐在凳子上發愁,不知道該不該給孩子他爸看。
老廖吹着口哨到家的時候,看到婆娘在發愣,家裡冷鍋冷竈,頓時停止了哼唱,馬着臉說:“咋,趙英你還想把你男人餓死,再改嫁哇?”
趙英急忙站起來,低着頭說:“不是不是,我是想着今天周末兒子要回來,給他做什麼吃的。”
提到兒子,老廖的臉色才好看一些:“知道兒子要回來,還不趕緊去做?一天到晚苦着個臉給誰看?你男人還沒死!!”
趙英幹笑着離開,到了廚房,立馬拉下臉來。
今天不但兒子要回來,公公婆婆也要過來,為兒子做飯菜她是心甘情願的,但想到挑剔的公公婆婆,趙英覺得頭疼,通常公婆還會将兒女們一起帶來。
她累不說,這一大桌人的飯菜得多少糧食,一年下來吃得她很心疼。何況兒子還在上學,雖說考大學指望不上了,但是他還要處對象還要結婚,這哪裡哪裡不是需要錢?
…
趙英在廚房裡忙活了兩個多小時,聽着外面幾個妯娌陪着公婆吃瓜子卻沒有進來幫忙的意思,心裡滿是氣恨隻能忍下。
待飯菜好了,她端出去,幾個妯娌進假模假樣地說了句:“嫂子辛苦了。”而公公婆婆自始至終沒有看她一眼。
丈夫卻喜歡這樣的熱鬧,覺得現在一月他請兄弟姊妹聚一次,在這吃不飽是他的本事。他享受着他們的奉承,心裡很得意。
“這是廖東哥的試卷嗎?”一個六七歲的小男孩拿着一摞試卷,“廖東哥,你考了‘27’分啊?”
廖東臉色一白,迅速地看了他爸的臉,起身過來搶,“不是,這不是我的。”
趙英心裡“咯噔”一下,剛忙着做飯,整理好的試卷她忘了藏起來。
“咋不是你的呢?這裡寫着你的名字廖——東!這裡面好多卷子哦!分數沒得比30大的數。”七歲的小男孩已經上小學了,認識一些字了,也知道考試了,“媽,你說廖東哥成績不好,剛剛你又說他能考上大學,成績不好能考上大學嗎?”
小男孩歪着頭,一臉天真地看着他媽。小男孩的媽紅着臉,左右找詞。
“趙英!”老廖發火了,白天在單位的時候,他還幻想着兒子能考上大學,好好地孝順他。天還沒有黑,夢就被戳破,他心裡惱怒,拍着桌子吼道,“你在家啥子事都不做,兒子的成績掉了這麼多,你還不曉得。你想爪子!你是想耽誤了兒子的前程唛?你這個瓜婆娘!”
趙英的嘴唇動了動,肩膀本能地瑟縮起來,她不敢說話,不敢辯解,她熟知丈夫脾氣,她如果敢說話,隻會激怒他。
她以為隻要躲避就能逃過這次責難,但她顯然低估了丈夫這次的憤怒。
老廖這次真是氣壞了,雙眼冒火地瞪着趙英,手裡也不停,将屁股底下的條凳抽出來,向她砸去。
趙英慌忙躲閃,險險避開。凳子撞在她身後的牆上,發出“砰”的一聲巨響。
沒打到人,老廖将桌上的碗筷一股腦扔過去,這次趙英沒有避開,碗砸在她身上頭上,她隻覺額頭上一痛,一道溫熱的液體糊住了眼睛。趙英伸手一摸,滿手的血。
“啊——”小男孩的驚叫聲:“打死人了——”立即被他媽捂住嘴。
老太太不高興地說:“好了,别吓到孩子。趙英,你還不去撿些柴灰糊住,在這兒吓人?!”
再沒有人為她說一句話,其他人扭過頭,假裝沒有看到。趙英按住額頭,心裡百般難受地去了廚房。
堂屋裡,老廖餘怒未消,想打兒子一頓下不了手,踱步走來走去。
“好了,轉得老太婆頭暈。學堂裡有幾個人能考上大學?東東考不上大學,就早點給他打算。該找門路讓他上班就趕緊找,還有早點物色個合适的對象,趕緊結婚了。不要再耽擱時間。”
廖東吓得發抖的身體總算穩住了,他心裡甚至暗暗喜悅。本來這高中他念得就辛苦,但面對爸爸的期望又不敢講退學的事。要不是之前學校裡有他心心念念的人在,他怕是撐不下去。而現在,終于解脫了。
不但解脫,他心裡期盼的那件事情,終于就要能實現了麼?!
他得好好計劃一下,讓她對自己刮目相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