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尼娜起得很早,或者說她昨晚根本就沒怎麼睡着,她總有一種隐隐的不安,這讓她沒怎麼睡踏實。
早早醒來之後,她就一個人呆在了房間裡,坐了很久,她突然擡頭看了看天花闆,阿諾之前說過,他的房間就在上面,那他現在在房間裡嗎?
“阿諾,什麼意思?”
基甯看着桌子上的東西,不明白阿諾為何現在就把東西給了他,他一眼就認出來那就是之前阿諾拿來要挾他的東西,也就是他老師的遺物。
“你把這些給了我,我可就走了啊。”
阿諾随意坐着,就那麼看着基甯,“随你。”
“你昨天可不是這麼說的,這麼快就改變注意了?”
他可記得阿諾拿老師的遺物來要挾他來着。
“叫你來本來隻是想讓你跟着伊芙,但現在情況變了,我要離開藍堡。”
基甯一邊聽着阿諾說話,一邊看着桌子上的一把斷劍,然後将它拿了起來。
“真不知道你從哪裡找到的。”
基甯記得這把劍被他斬成兩半,帶劍柄的那一半掉入了冰層裡,劍刃那一半至今還插在他老師的身體裡,也不知道那老東西化成骨頭了沒。
“這不難。”阿諾一邊看着基甯用大拇指蹭過劍的斷面,一邊說道。
确實不難,隻是基甯當時沒有去找而已,包括他老師給他留的信,都在那裡,打掃戰場時阿諾就發現了,不過決戰夜之後的基甯,卻一反往常的兇勁兒,一直到他們從戰場上撤下來回到格蘭瑟,都沒怎麼說話。
他沒能從殺掉自己老師的陰影裡走出來。
至于老師留下來的那些遺物,阿諾自然也沒有給基甯看,他明白基甯需要一個自我纾解的過程。
直到上次看見基甯在籠子裡與獅子搏鬥,基甯擡頭沖他邪笑了一下,阿諾才意識到,從前那個意氣風發的基甯大概要回來了。
“說實話,都今天了,我不知道我還執着于這些幹什麼,甚至還能被你拿這些東西牽着走,阿諾,是我輸了。”
從出生時就陪伴基甯的奧西裡斯,居然會是那場戰争他和阿諾最後的敵人,自己的老師,做了瑪希的叛徒,基甯親手結束了他的性命。
阿諾把桌子上的信往基甯那邊推了過去,“基甯,是他輸了。”
奧西裡斯留給基甯的信,一共十二封,阿諾保管得很好,連信封都宛如新的一般。
他沒想過拿這些信去威脅基甯,他昨天說要是基甯想要這些遺物就幫他做事,實際上那是他就想要把這些東西還給他了,那本來就是基甯的,就算他不幫阿諾做任何事阿諾也是要還給他的。
而現在,他要去藍堡了,他不能強迫基甯和他一起冒險。
“反正東西我給你了,基甯,你可以選擇離開了。”
“我還要去找皇帝陛下,先走了。”
基甯目送阿諾離開了自己的房間,看着桌子上的那一厚疊遺書、一個水壺、一把斷劍,陷入了久久的沉默中。
阿諾走出了帕特裡克給基甯安排的房間,空曠的走廊裡此時就他一個人,他的腳步聲回蕩在古堡裡。
“殿下。”
樓梯轉角,尼娜在等着他。
阿諾沒想到會在這被尼娜給逮住。
“你怎麼在這等我。”
“猜你會來找基甯,還猜你要去找皇帝陛下,而且可能是為了我的事,所以我想我要和你一起去。”
果然,除了人之間的感情,尼娜在其它方面一如既往的聰明。
阿諾難得笑了一下,眉眼彎彎,很是好看。
“你這麼聰明?”
“這還需要動什麼腦子,你和我要去很遠的地方,難道不該和皇帝陛下說一聲嗎?尤其是我,他會放我去嗎?”
尼娜捏了捏自己的裙角,她看見阿諾笑了,這個冰山殿下倒是一天比一天好相處了。
“我也很好奇,一起去看看吧,這位父親大人到底是個什麼态度。”阿諾仍是笑着,并且習慣性地伸出了手,想要摸摸“妹妹”的頭,當他手停在尼娜頭頂的時候,他才意識到自己這過于熟悉的動作此時錯得有多離譜。
這眼前的人,可不是他的妹妹啊。
尼娜也在此時擡起了頭,她猜到了阿諾想要幹什麼。
“殿下,認錯人了?”
“嗯。”阿諾把手拿了回來。
怎麼說呢?這聲“嗯”,尴尬中透着悶悶不樂的不自在。
兩個人就這麼尴尬地一個低頭,一個仰頭相互對視了幾秒,然後默契地同時移開了目光。
阿諾先上了樓梯,尼娜跟在他後面。
阿諾在前面一邊走着,一邊懊悔自己的手怎麼就能伸得那麼快。
尼娜在後邊一邊跟着阿諾一邊也在想,下次怎麼才能提前阻止他這些多餘的動作。
兩人都不知道對方的小心思。
羅倫昨晚灌了自己很多酒,此刻還在昏睡着,當阿諾掀開房門的時候,一股酒氣熏天的味道就飄散了出來。
阿諾皺了皺眉,當他聽到羅倫的貼身男仆丹尼斯說皇帝陛下還沒醒的時候,他就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沒想到羅倫真的醉的不省人事。
這是被自己突如其來的兒子給刺激了?興奮到酩酊大醉?
因為皇帝陛下還沒起來,阿諾就沒讓尼娜沒進房間裡去。
“沒時間等他起來了,我進去和他說。”
“嗯。”尼娜其實很想偷偷去,就像她從梅安姨媽家逃出來來一樣,不過現在不一樣了,她有太多的人盯着,身份也很特殊,如果不解釋清楚會帶來不必要的麻煩。
阿諾和丹尼斯進了羅倫的房間,阿諾自然不想去碰羅倫,他把頭轉向丹尼斯,“去把他叫醒。”
丹尼斯有些為難,他不敢打擾皇帝陛下睡覺。
“去吧,我在這,他隻會朝我撒氣,不會為難你的。”
這寬慰的話并沒有讓丹尼斯好受,他一時拿不準阿諾是不是在和皇帝陛下賭氣,但他也不敢得罪阿諾,和昏睡的羅倫比起來,清醒的阿諾似乎更不好應付,他便猶豫着走過去叫羅倫了。
羅倫迷瞪着呢喃了幾聲,在丹尼斯為難的聲音重複了好幾次後,他終于睜開了眼。
阿諾見他醒了,向羅倫的床走了過去。
羅倫第一眼看見的是丹尼斯,不懂這個小男仆怎麼有膽子敢來打擾他,感覺腦子有些沉重,轉了個身,揉了揉自己的額頭,阿諾那平淡如水的模樣正好映入他的眼瞳。
原來如此,怪不得丹尼斯敢叫他。
“丹尼斯,下去吧。”羅倫聲音有些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