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下去,我們就能到達另一個地方了。”
聽到尼娜的話,阿諾有一絲心動,但是他還沒有完全喪失理智,“你也說了,是另一個地方,不能保證就是路彌尼斯。”
“加百列先生不是還沒有醒嗎?他留下,我們兩個去。”
這樣就算走錯地方了,他們也還剩下一個人,能夠替他們去做沒有完成的事情。
阿諾看了眼船上的人,眼神緩緩從船長、水手、以及那些雙目無光的船客身上移過,然後跟尼娜說:“抱歉,我沒有辦法把基甯一個人丢在這裡。就算非這樣不可,也要等他醒來。”
尼娜無話可說了,她明白阿諾的擔憂,基甯現在昏迷不醒,如果有人要傷害他,那基甯就是一隻待宰羔羊,沒有任何還手的能力,而尼娜方才為了讓阿諾醒來,自己也付出了一部分的生命力,這樣的魔法再施一次,就算是她也承受不住。
看兩人這是要打算等他們的夥伴醒過來再做打算,船長就命令馬修将船靠了岸,這樣漂在水的中央始終是不安全。
船上的乘客看到終于要着陸了,就連那些無精打采、精疲力竭的人都興奮起來了,終于可以離開這個鬼地方了。
而當荒蕪的岸在船上燈光照耀下出現在他們眼前時,那些無比渴望的眼神又瞬間黯淡下去,轉而變成被人欺騙玩弄的憤怒。
“混賬玩意兒,這是什麼意思?”
“誰要來這種鬼地方!”
“把船開回布賽!”
原本還懼怕船上水手的刀,現在的他們情緒一再崩潰,終于無法抑制地将内心的恐懼、悲憤全部撕裂開來,手無寸鐵的一大批船客向着船長和水手的地方擁了過去,不少人眼睛通紅,那是憤怒與不甘,他們推搡着水手們,就像在推一堵不想要了的牆。
水手們連連後退,直到後背貼上了船長的胸膛。
船長将水手的背往前輕推,讓他們又重新挺直了腰杆,然後從水手中間走了出來,對着大喊大鬧的人群喊道:“安靜!”
有很多人沒有理他,但還是震懾住了一少部分人,船上的争吵聲小了些。
船長吸了一口氣,被灌進一大口冷風,他的聲音有些顫抖:“聽我說,這艘船,從現在開始,将開往它最後的目的地,布賽!在這裡下船的隻有三個人。”
吵鬧聲漸漸安靜了下去,直到鴉雀無聲。
大家都反應過來了,船長說的三個人是誰。
這是船長的最終選擇,他在這裡靠岸,不是要在這裡讓所有人下船,而是要把他們帶回布賽,他終究無法為了三個人不确定的追兇冒險,而堵上這麼多人的生命。
他在這裡靠岸,隻是為了讓尼娜她們下船,這裡離他們所說的入口也很近,等另一位先生醒了,他們完全可以遊泳過去。
意識到自己才是被抛棄的那個人,尼娜回頭看了看船長,他和他的船員、船客們站在同一個方向,而他們三人才是被孤立的那一方。
對面一排黑沉沉的眼睛看着他們,一雙、兩雙……人數太多,數不過來,而這些黑壓壓的人眼,隻傳遞出一個訊息。
生存。
不對,這不是抛棄,這是最好的選擇。
尼娜歎了一口氣,跟阿諾說:“這樣也好。”
阿諾說:“求之不得。”
尼娜向前走了幾步,跟對面的人說:“我們馬上就會下船,在這之前,請允許我們拿回我們的東西,以及,我還有些話想對一個人說。”
所有人注視着尼娜緩步上前,她停在了一個失去女兒的母親面前。
是剛才變成怪物的那個女孩兒母親。
她坐在地上,懷中還抱着自己的女兒,她已經将女兒臉上的血迹全部擦幹淨了,也不知道她用了什麼工具,她女兒的那兩隻尖牙也被她剔掉了。
沒了牙齒,了無生氣的女孩兒安靜地躺在母親懷裡,依然是一個人類小姑娘的模樣,花一樣的年紀,正是純淨美麗。
“夫人,我會讓她付出代價。”
尼娜不知道要如何安慰這位母親,她能做的隻有替她以怨報怨。
那位母親沒什麼反應,隻是擡起頭呆滞地看了尼娜一眼。
尼娜蹲了下來,握住了女孩兒的手。
“喜悅、和平、慈愛、力量,這是你來世的祝福,所有人都會庇護你。”
阿諾站在一邊,看着尼娜在為這個無辜死去的女孩兒獻上祝福,他沉默了一瞬,然後回到半倒塌的船艙,将他們三人的東西拿了出來。
當他從船艙裡出來,尼娜還呆在那裡,阿諾徑直從尼娜面前走過,停在了船長的面前,遞給船長一個小紙條。
“船長先生,我有一件事想要請您幫忙。”
十分鐘後,船離開了岸,船長站在船邊,随着船的駛離也一并遠去,他将手放在帽子上,像是在和老朋友打招呼一般地說:“喲!祝你們好運。”
看着這艘海盜船最終消失在了夜色之中,隻剩一個模糊的輪廓向着布賽的方向開去,尼娜有些累了,直接這麼坐在了地上。
地上凹凸不平,有很多鵝卵石,但尼娜現在計較不了那麼多。
阿諾在她的身邊蹲了下來,問:“你不是不信神明嗎,怎麼還要為她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