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池泷也迅速擡頭,發絲和衣物摩擦發出了短暫的沙沙聲。
“他知道你改變了外貌?”這件事讓池泷也很吃驚。
“沒錯,雖然沒有高科技加持,可這位警官一直在盡心盡力地提高自己的鑒别能力,”說到這兒,林息口氣也敬重了許多,“雖然第一次沒發覺,可後來的見面,讓他看出了一些不夠貼合的小細節。他很優秀,多虧他,我回去也能改進一下。”
那位警官的臉上沒有惡意,看自己的眼神仿佛在看自己的孩子,這也是林息沒出刀的原因。
給誰帶話,二人都很清楚,是那些老人家。
林息沒說的是,這群人,似乎清楚自己随身攜帶壓縮機甲,隻說接應,卻沒有後續計劃。
和那晚的“并不意外”一樣,可林息并未在城内察覺什麼監控設備。
想了想,林息還是沒打算問池泷,就像他說的,彼此都神秘得公平一點。
“我問他‘你們不走嗎’,郝警官說,車站裡停着陛下提前派來的列車,可以接應喬城人離開。”林息苦笑。
“他似乎還有别的事,帶完話後就匆匆離開了,”林息繼續說,“我回去了一趟,意外發現娑利姌奶奶不在,又去了養老院,遇到了一位從未見過的老人,他坐着輪椅,雙腿懸空,沒有安裝義肢。”
“他好像很高興,帶我去看了一個倉庫,”想起那位老人熟稔的态度,林息有些好笑,又記不得兩人何時見過,“一個炸藥庫。”
想起那位老人站在危險的炸藥面前,卻充滿欣慰向往的臉龐,他不禁一哽,“滿滿地裝了一間倉庫……他說他們後半生的時間大多都用來出門收集這些炸藥所需的材料了。”
想拿出光腦來給池泷看倉庫的照片,但身前的手臂一時讓他伸展不開。
身後的人終于有了反應,她拍了拍林息想要拿光腦的手。雖然依舊沒說話,但壓抑的信息素悄然發生了變化,濕潤得讓人仿佛置身在一場綿密的細雨中。
他聽見池泷的聲音,藏着不易别人察覺的哀傷,“他們和央星交換了什麼?”
總歸還是說到了,林息轉身,才發現那條緊箍的手臂原來輕易地就能掙開,終于看見對方發紅的眼眶。
林息輕輕抱住她的脖子,把她的臉放在自己的肩膀,“用月軌的秘密和幸存者的死亡,換取其他人的芯片解密碼和喬城的重建開放。”
看似輕巧的一句話,隐藏着諸多信息:月軌的秘密是什麼?為什麼林息會知道芯片的事?
但池泷似乎并不在乎。
因為她并未說話,肩膀反而逐漸傳來溫熱,林息張了張嘴,剩下的話卻無法說出口。這隻是吸引王室來此的噱頭,這場大爆炸,王室恐怕死傷慘重,飛燕也是。
或許她早就猜到了。
就像那群“年輕的”喬城人早就猜到前輩今天要做的犧牲一樣。
那座車站,林息去看過,和往常一樣冷清。
林息想,其實自己比她知道的多,他早就知道喬城的人最終的結果隻有死亡,也知道喬城的人一直在偷溜出去找尋炸藥材料,不僅他知道,央星所有的貴族世家都知道,陛下也知道。
他們隻是不在乎,就像大象不會在意螞蟻的抗議随便踩死他們一樣的不在乎。
陛下有信心在“任何災難”發生前,用武力實現絕對鎮壓。哪怕
但事實就是螞蟻的反擊讓大象也大吃一驚。
事情發生前,他用光腦聯系了三殿下,知道了來龍去脈。
同時三殿下幸災樂禍地描述,陛下拿到一部分用于交換解密碼的月軌秘密時,被脅迫而暴怒的樣子,恐怕這次更要極怒了。
但說到用犧牲換取正常生活時兩人都是沉默的。
“那裡的人真的很奇怪,”最終,三殿下用這句話結束了交談。
他明白三殿下的意思,認命、配合地感激王室、放棄為那群omega正名,正常而幸福的生活就唾手可得,在此基礎上徐徐圖之就是了。
但他們卻選擇在南牆上撞得頭破血流,選擇用見證者的生命換取一座城市的新生,不破不立,不死不生,但看起來,很不劃算。
從此,王室的掣肘徹底消亡。
他說不出安慰的話,弱肉強食的不可抗現實,原來好像隻是人性的卑劣。
自己也是卑劣的。他突然想起群初次見面的老人家,他們眼裡的慈祥和真誠太過裸露,讓人難以招架。
奇怪的,永遠不是這樣的人。林息想。
把頭靠近肩膀上一抽一抽的腦袋,輕輕轉動摩擦着。身體接觸,是最适合此刻的無聲安慰。
“謝謝你,”耳邊傳來喑啞的聲音,林息愣了,他以為池泷終于要問自己剛才說的秘密,卻沒想到,“謝謝你願意帶我離開。”
一瞬間,他有些了然。
他想,喬城已然不在,那所有人都會認為,從秘密到把柄全都已經消失。
那就一定是消失的。
無論如何,也一定是消失的。
“另外,我還有事想問問你,”鼻音過重,林息慌忙點頭,隻聽池泷問道,“埃德爾家族的那個義子,是不是有一雙獨特的墨綠色眼睛。”
不解其意,但林息還是回答了她。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