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上飛艇,池泷告訴李青目的地。
聽到還是吳天語家的,李青眼裡快速閃過一絲錯愕,不過她并未多問,帶着李小溪往駕駛艙走。
“把孩子留在這裡吧。”出聲的是林息,這次他的聲音依舊經過了僞裝,聽起來溫柔得不行,配上他和煦開朗的笑容,很容易就讓人産生好感。
聽見這話的李青似乎有些猶豫,林息又說道:“駕駛艙又小又曬,孩子不是發燒嗎,在客艙休息多好。”他指指客艙櫥櫃裡放着的軟墊、毯子,“再說客艙的東西也比較全,也好照顧的。”
看了眼小溪蒼白的臉色,李青很快就答應了。向二人表達了感謝,再三交代小溪不要添麻煩後,才去了駕駛艙。
林息的突然出聲,讓池泷摸不到頭緒,畢竟她很确定林息對這個孩子并沒什麼親熱的意思,她甚至不知道哪裡來的自信,覺得從剛才見面到現在,他的心情一直都不冷不熱。
就像把孩子當成一個可有可無的透明人。
當然,林息倒不至于對孩子做些什麼,這個池泷還是很确定的。
她悄悄觀察李小溪,發現孩子長得很瘦小,頭發雖然是淺粉,可明顯露着不健康的枯黃,發厚偏薄,整個人感覺很蒼白。
臉色蒼白、嘴唇淺淡、連指甲蓋都透露着不鮮活的白色,似乎輕輕吹一口氣,這個紙片一樣的小人就會化為齑粉。
最重要的是,池泷皺起眉頭,她終于覺察到一點不對勁,這個孩子……似乎沒有性别。
性别是一件很日常的事。
第一性别和第二性别不同,後者可以通過一些明顯性征去分辨,可第一性别僅僅通過外表是難以準确分辨的,因此在轉變過程中,新人類産生的信息素,另外存在一些功能。
比如在了解和加絨之外,它天生具有鑒定性别的作用,會聯合視覺共同判定對方性别。
當然,不至于像大量洩露那樣,會産生難以預計的後果。
所以日常生活中,盡管有阻隔器的收斂,它也會露出一些,以實現人和人之間的基礎交流。
但時間久了,不同性别的人在見面時,還是能輕易辨别出對方是alpha、beta還是omega的。
從小溪身上,池泷感受不到一點性别分辨相關的信息素,她用力搓搓耳垂,卻還是發現并不是自己的感受出現了問題。
這就算了,可以前,池泷對各種複雜性别氣質、打扮也有所了解,卻也沒法确定說出小溪的第二性别。
就在池泷疑惑的時候,那邊林息早已從櫃子中拿出小毛毯鋪在座椅上,順勢在旁邊坐下,懷裡還抱着一條薄毯,他朝小溪招招手,露出極具親和力的笑容:“來,别光站那兒,休息一下吧。”
自媽媽走後,僵硬站在原地的小溪一直盯着地面,如果蹲下身,可以從側面看見,眼睛正快速眨動着,小狗玩具被勒得更緊了。
“媽媽放心把你放在這裡,說明我們可以信任的。”林息輕聲說道,溫柔的聲線像是在講什麼睡前故事。
但小溪還是一動所動,像一隻裝死的小白兔。
等了一會兒,小溪還是沒說話,林息突然聲線提高一點,帶着一點誘哄:“哎?你的小狗朋友叫什麼名字啊?”
至此,僵硬的小家夥耳朵終于動了一下,幾秒後極小聲地回複:“天真。”
“李天真嗎?”幸好林息耳力還行,不然真的聽不見,“好可愛的名字啊,很符合它的氣質呢。”
“不是。”小小的小溪這才看向他們,小臉怯生生帶着幾分倔強,“它叫天真,隻是天真。”
池泷一愣,不明白膽小的孩子為什麼突然表現出這種“攻擊性”,但林息還是馬上道歉,“對不起,天真。”接着又看向小溪:“我以為天真是你的,所以也跟着你姓李呢。”
“不是我的……天真就是天真。”突然的反駁過後,小臉一瞬間充滿慌亂,可林息随即的道歉可能安撫了孩子,同時也表達了誠意,小溪倒是看起來沒有剛才那麼過度緊張了。
“那早起的天真陪了我們這麼久,這會兒應該也累了,”林息依舊溫柔笑着,輕輕拍拍身邊的座位,“過來休息一下吧,你也陪着它,你們作伴,它不會孤單。”
說不動的小冰雕此刻有所軟化,糾結了一會兒,小溪終于移動腳步往座位走去,先把小狗玩具放在座位上,自己再爬到它旁邊,看起來真的是為了好朋友才來陪着休息的。
這一套連招看得池泷一愣一愣,好在是因為天真,三人之間僵硬的氣氛終于破冰。
看到小溪坐下,池泷也趕忙輕聲問了一句:“想喝什麼?這裡也有好吃的。”
然而并沒有得到小溪的任何回應,甚至聽見池泷的話,小溪還往林息那邊躲了一下。
看着這樣脆弱的孩子這麼膽怯敏感,池泷心中充滿疼惜,倒不是懷疑李青虐待過孩子,隻是到底經曆過什麼才讓這個活潑好動年紀的孩子變成這樣?
“我可以摸摸天真嗎?”林息訴說請求的語氣依舊輕柔,小溪卻依舊拒絕眼神交流,盯着地面,小手拽住天真的尾巴,但卻緩緩點了下頭。
于是林息慢慢把手放在小狗玩具上,從頭至尾的溫和撫摸,似乎手底下真的存在一隻小狗。
過了沒一會兒,林息又随意說道:“我叫林夕,你叫李小溪,如果我的名字中間也加一個小,那咱倆名字聽起來還真像呢。”
随着林息的話,小溪似乎也陷入了思考,沒多久,終于擡起頭來,臉色有顯而易見的驚喜,這才多了點生氣。
就這樣,池泷坐在旁邊,看着倆人開始你一句我一句地聊着天。
這樣溫馨的場景,池泷并沒覺得感慨或者窩心,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依舊認為林息其實并不喜歡也并不讨厭這個孩子。
盡管他的微笑那麼溫柔可信,但池泷感受不到一點他對這個孩子的在乎,連和自己一樣的同情感慨的心情似乎都沒有。
“所以我倆是你的叔叔阿姨,而不是哥哥姐姐。”似乎是聊到了稱謂問題,池泷收回開小差的思緒,這次小溪臉上再次浮現出鮮活的驚訝。
随即不知道想到什麼,小溪小嘴癟了起來,看着非常沮喪。
“都怪我……”小紙人的眼睛失去了光彩,抽抽鼻子,但又似乎在努力不哭出來,“是我的錯。”
“怎麼了呢?”不知不覺,林息和小溪之間的距離比剛才更近了,他把手輕輕搭在瘦弱的肩膀上,輕聲詢問。
“我長了好大好大的病,需要好長好長的時間才能出門,媽媽為了照顧我才會不漂亮的。”細小得難以聽見的聲音傳來,林息将手移到小溪頭頂,開始像剛才撫摸天真一樣,撫摸着這個自責的孩子。
“如果我能早點好起來,早點能出門,早點去上學。”小溪有些過于早熟了,小小年紀因為成為聯想到的事情,讓池泷倍感震驚。
崖柏的氣味突然若有似無地在整個房間鋪開,池泷皺眉,下意識調動自己的信息素将其包裹住,卻正好将整個客艙封了起來。
“她還騙我說衰老是正常的,不漂亮是因為遺傳爺爺奶奶,”氣若遊絲的啜泣聲終于傳來,池泷眉頭更加緊皺,總覺得下一秒小溪就會背過氣,“如果沒有我就好了,爸爸也不會死。”
看了一眼林息,令池泷意外的是,盡管撫摸的手好像依舊是力度和頻率都沒什麼變化的、恰到好處的溫柔,可他看着小溪的眼神似乎是在看一件很正常的事。
這種不正常的狀況讓池泷有些不安,她突然起身,走到兩人面前蹲下,小溪和林息都被吓了一跳,前者更是頂着紅通通的眼眶和鼻頭哆嗦了一下。
随即,崖柏以極快的速度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