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月珺有點摸不着頭腦,相親的時候,難道不是最新上映的那個溫馨缱绻的文藝片更适合麼?
飲品很快便被端了上來,陸文修伸手将她的奶茶放到她前面,又端了一杯放在自己右側位置上,這才拿了屬于自己的那杯,放到自己面前。
“謝謝。”出于禮貌,她這樣道。
陸文修做完這一切,還不忘扭過頭對着右邊的空座位,說道:“你慢點再喝,小心燙着自己。”說完還體貼地拿了吸管,插到旁邊的杯子裡。好像那裡有人一樣。
這一切被她盡收眼底。鄧月珺瞬間覺得背部發寒,好像在這豔陽天裡看了一場午夜兇鈴一樣。
她趕緊借故走了,心裡暗道回家一定要把牽這紅線的人給罵上一頓才好。好好的一場相親,把她吓了個不輕。
看她離開了,陸文修努力維持的笑容也垮了下來。
他喚來服務生将沒喝完的奶茶收走,接着把旁邊那杯,屬于林沐聲的咖啡放到了對面的位置。
“是家裡硬要我來相親的,我也沒辦法。你不會生氣了吧?”他對着空氣問。
“知道你不喜歡太甜的,隻加了奶,沒加糖。”陸文修一邊喝着自己面前的那杯,一邊時不時開口對“他”說話。
“你還是這樣子,一生氣就不理我。好了好了,我知道那天是我去晚了,但你也不用這麼久都不理我啊。”
他像個努力安慰女朋友的小男生一樣,這樣道。
一杯咖啡喝完,他結了帳,摸着袖扣的袖扣,走出了大門。
現在不是黃金場的時間,電影院裡并沒有太多人。
他買了兩張票,一個人走進了放映廳。
他們有很多相似的愛好,都喜歡看好萊塢大片,都喜歡喝一樣的咖啡。
現在輪到他一個人做着兩個人的事情。
買了兩杯可樂,一杯放在旁邊位置上,一杯放在自己手邊。
爆米花是林沐聲喜歡吃的,他不太喜歡,他總覺得有些太甜膩了。
但他喜歡在熒幕畫面變換的間隙,偷偷從林沐聲懷裡抓起一個,然後再喂給林沐聲吃。
他剛剛喝了咖啡,現在對于飲料并不十分熱衷。
陸文修一邊咀嚼着爆米花,一邊看着熒幕。
這是一個系列的片子,裡面有很多梗。上一部還是他們兩個一起看的,那時候林沐聲湊到他耳邊,壓低聲音像個小倉鼠一樣細細碎碎地給他解釋。
其實他也很知道那些梗,但他喜歡林沐聲那種小心翼翼,把好玩的東西分享給他的感覺。
“你上回說,這次這個反派肯定會反水,還真讓你猜中了。”陸文修扭過頭,盼着得到到些許回應,對着空蕩蕩的座位,又陷入了沉默。
就連嘴裡濃郁的奶香味,也甜得有些讓人有點不舒服了。
“放映廳裡光線真暗,如果你還在,我肯定會把你摟到懷裡,親到你滿臉泛紅。”他靠到椅背上,看着熒幕,自言自語。
“3D的觀感還是稍微差了一點點,是你說暈4D,我才改主意的,要不要獎勵獎勵我一下?”
他依然在自說自話。
高潮結束,電影落幕。
他靜靜地等到彩蛋放完,才起身走。
他一手拿着飲料,一手去拉旁邊的人的手,等拉了個空,才仿佛意識到了什麼。
飲料和沒吃完的爆米花被他扔進了垃圾桶,他大步邁出去,在路過滾動的LED屏時又停了下來,看着上面最近熱映的電影條目,低聲道:“下次再來吧,下次可以來看這部愛情片。”
陸文修搭電梯下到一樓。
出電梯時,放在兜裡的手機振動起來,他拿出手機,看到上面顯示的通話,那是他媽媽打來的電話。
“喂。”
“文修。”陸母的聲音從信号的那一端傳來,“我聽說你最近臆想症越發嚴重了,這幾天再去醫生那裡看看吧。”
陸文修低頭看着地面上光滑的瓷磚,道:“哪有,隻是有時候會走神而已,晚上多睡會就沒事了。”
“别再吃安眠藥了,你已經對它産生依賴性了。媽媽不是故意要刺激你,隻是,他已經死了,這麼多年了,你為什麼不能走出來開始新的生活呢,你要一輩子活在陰影之下麼?”
“我不可能忘記他的。他存在,所以我才存在。他死了,我的心也跟着死了。”陸文修看着玻璃外的陽光,那麼溫暖,卻根本照不到他心裡。
那裡已經是一片荒蕪。
“不要再給我安排相親了。”他說完這一句,便挂斷了電話。
他的下一站,是墓園。
他本來想把林沐聲的墳遷進自己家的祖墳裡,可又怕他泉下有知,會不高興,隻好選了個山清水秀的高檔墓園,将他葬下。
林沐聲旁邊還有一塊墓地,那是他給自己留的。
等他死了,就跟林沐聲一樣同葬在一處。
把新買的白菊花放到墓碑前,他依靠着石碑,在地上坐下。
林沐聲的照片嵌在那碑上,照片裡的他淺淺地笑着,一如記憶裡那麼溫和而腼腆。
“最近總會夢到你,可每次醒來你都不在我身邊。”陸文修貪戀地看着碑上的照片,眼裡柔情似水,“我想你了,沐聲。”
他湊過去,在照片上吻了吻。
又絮絮叨叨說了好久的話,直到日光西斜,他才起身。
“我下次再來看你。”陸文修起身走,走出幾步,又轉過頭來,對着石碑笑道。
“忘記說了,我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