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切爾坐在佩恩的馬車裡,車廂被兩頭四翼天馬拉着,在空中平穩地飛行着。
主神送别佩恩的排場,也是大得可以。
浩浩湯湯幾百人,還有許多神界的寶石物産被放在車廂裡。
佩恩站在天馬背上,朝自己待了将近兩千年,又逐漸遠去的神界看了看,突然之間感慨萬千。
他就要走了,以後再見拉斐爾就難上加難了。
想到這裡,他的心情又煩躁起來。
他鑽進馬車裡,看見垂眉順目的米切爾,突然走過去,把他拉到懷裡。
米切爾又驚又喜,他擡起頭,聽見佩恩說:“我現在想要你。”
小天使的臉紅了紅,他下意識便想着,這是他們的第一次,或許應該找個風景獨好的地方,擺放好玫瑰花瓣,再來一場酣暢淋漓的靈肉融合。
然而他的夢還沒做全乎,就被佩恩給粗暴地打碎了。
沒有憐惜,沒有溫柔,或許他在佩恩眼裡就像一個不會反抗可供發洩的玩偶。
米切爾眼中酸澀,便抓緊佩恩的衣袖想要跟他接吻。
佩恩避開來,一臉不悅地看着他。
米切爾就不敢再親了。
佩恩發洩完便把他從腿上推下去,看着他摔在自己腳邊。
而這時米切爾腿上還帶着血。
佩恩整理好衣服。也不管米切爾是個什麼情況,自顧自地從行囊裡拿了本魔法書籍開始看。
米切爾再一次體會到了來自于佩恩的冰冷,然而這卻是他自己選的。
他突然鼻子一酸,險些哭了出來。
可他看了看佩恩,怕惹他厭煩,又隻好把眼淚憋了回去。
米切爾回憶起了他與佩恩短暫的幾次接觸。
最開始的時候,他還隻是個小嬰兒。
翅膀軟軟的,像壁畫裡圍繞着主神飛翔的安琪兒。
他是一個小天使,說他像安琪兒,這沒什麼不對。
他是被他的養父母撿到的,他們覺得他應該是被其他天使遺棄的。但是他身上無病無痛,他們也想不出他被遺棄的原因。
不過因為他的父母是一對戰天使,許久都沒有孩子,便幹脆把他留了下來。
他們為小天使舉辦了一場命名禮。
叫什麼好呢?
寓意一定要深刻,也要足夠好聽,畢竟米切爾是上帝的饋贈。
那天恰巧佩恩從街道經過,城中的護衛隊高呼他的名字,喊他佩恩殿下。
米切爾那時趴在養父的肩膀上,吮吸着自己的手指,透過窗口看向那個人。
他大大的綠眼睛眨了眨,小嘴蠕動着,學舌道:“pei……pei嗯。”
pei嗯,這是他說出口的第一個詞。
養母正疑惑着,就看見翻着名冊的好友興高采烈地道:“不如就叫米切爾吧。”
米切爾,像神的人,也不知這對小天使來說,究竟是好還是壞。
他一百多歲的時候,父母去往前線,死在了與惡魔的對戰之中。
他再次成為孤兒。
小孩子是最單純的,卻也是最不會掩飾自己惡意的。
昔日的小夥伴們說他被詛咒了,嘲笑他與别人迥異的綠色眸子,說他是個怪物。他被人用石塊扔,頭破血流,狼狽奔逃。
他慌不擇路,跑進人潮裡,找到一個足夠大的衣服下擺,偷偷躲了進去。
等追他的人走了,衣服的主人才輕笑出聲。
整個神界仿佛就那麼一點點大,每次他都能遇見佩恩。
佩恩把他從下擺下面抱出來,拿出塊帕子丢進他懷裡。
“擦擦吧。”
米切爾愣頭愣腦地接過,那帕子帶着點淡雅的香味,像栀子花。他沒舍得擦,攥在手裡,瞪着大眼睛看他。
米切爾早已經不記得佩恩了,畢竟那時候他米切爾還隻是個奶娃娃。但他下意識凝望着佩恩,直到佩恩徹底離開他的視線。
不知道為什麼,他總感覺佩恩很熟悉,好像他們很早以前就見過一樣。
面對面的那種。
米切爾拿着佩恩給的手帕,聽見别的天使對着佩恩的背影竊竊私語。
他們說他:“那也是個怪物,他的翅膀是黑色的,還有一條醜陋的尾巴,惡魔都是怪物。”
米切爾愣了愣,過了好一會才反應過來。
大怪物和小怪物,好像也挺合适。他這樣想。
米切爾開始關注起佩恩來。
他以為那個大怪物也跟自己一樣,被各種人欺負。殊不知佩恩是魔王之子,是尊貴的客人,根本不會遇到跟自己一樣的問題。
可米切爾還是偷偷爬了佩恩家的院牆,将躺在藤下吃葡萄的佩恩喊了過去。
“佩恩,佩恩……”他向佩恩招手。
佩恩朝那邊一瞥,正好看見米切爾爬牆時微微顫動的小翅膀,就像勝利之路上飛翔的小白鴿一樣。
他起身走過去,隔着院牆看向那個小家夥。
“嘿,小白鴿,你來這裡做什麼?你是怎麼繞開守衛的?”佩恩問。
“我來找你。守衛在打盹,我就偷偷溜進來啦。”米切爾小臉上還帶着不少灰塵,被汗水打濕以後,活像個灰頭土臉的小花貓。
他趴在牆上,對佩恩說:“佩恩,我可以跟你一起玩嗎?”
“我不喜歡小孩子。”佩恩道。
“這樣啊……”米切爾微微有些失落,又很快振奮起來:“那我快些長大,再來跟你一起玩。”
佩恩微微皺着眉,正準備拒絕,就看米切爾突然轉過頭去,抓着他自己的翅膀,三挑四選地選出根最漂亮的飛羽,猛地拔了下來。
那定然是很疼的,因為小白鴿的臉都痛得皺了起來。
但他仍是顫抖着手,将白白的羽毛朝佩恩遞了過來:“這個送給你,希望你喜歡……我也沒什麼太好的東西給你。”
他有些慚愧,為自己的貧困與窘迫。
佩恩接了他的羽毛,看着那上面帶的血色,拒絕的話便再也吐不出來了。
“一言為定哦。”米切爾認真地說。
“好吧,一言為定。”佩恩有些頭疼,卻還是答應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