賽涅爾的心情有些複雜,他即将見到他的另一位父親。
在戰場之上。
米切爾趕了很多天的路,終于抵達了前線。
他想見佩恩,想見賽涅爾。這個信念支撐着他,讓他連身上的疲憊都忘了。
他的出現并沒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他太不顯眼了。
黑發的沒有翅膀的堕天使,像一隻落入人群的小螞蟻一樣。
他看見了他的兒子,賽涅爾。
他騎在高大的馬匹上,英姿飒爽,跟在他父親佩恩的背後。他長長的銀色卷發垂落肩頭,手裡拿着長劍。
他已經是個成年人了。
米切爾失了魂般地朝他走去,他呢喃着賽涅爾的名字,一步步朝他走過去。
軍隊正在站前準備,賽涅爾一向是喜歡騎着雷諾茲離隊跑的,所以米切爾竟然很輕易地就走到了他的身邊。
“賽涅爾。”米切爾站在他身邊,仰頭喊他的名字。
賽涅爾吃了一驚,下意識提劍指向他:“你是誰?”
米切爾看着他眼裡的戒備,心中一痛,道:“我是你父親。”
他們的争執引起了别人的注意,已經有不少惡魔看了過來。
佩恩發現自己兒子在被人糾纏,馬上驅使着身下的獨角獸跑了過來。
賽涅爾打量了他一眼,道:“你是什麼東西,我父親是高貴的神王拉斐爾,和戰無不勝的佩恩魔王,你這個低賤的堕天使,有什麼資格說是我的父親。”
面對他的言語羞辱,米切爾臉色有些發白,他努力無視掉賽涅爾的敵意,伸出雙手想擁抱他:“賽涅爾,我的兒子。”
他手無寸鐵,即使賽涅爾擔心他是奸細,還是遲疑了那麼一會。
雖然哈裡斯更希望中招的是佩恩,但米切爾已經這麼接近賽涅爾了,這麼好的機會,他不想白白錯過。
當那所謂的“毀滅者”爆發的時候,賽涅爾隻來得及高喊一聲:“父親!”
佩恩的身體比思想更快,他迅速彎弓搭箭,朝米切爾射了出去。
米切爾發現潛藏在他身上的東西時,下意識地想彎下腰裹住那東西,不讓它傷害到賽涅爾。
但他就遲鈍了那麼一瞬,胸口便傳來一陣劇痛。
他看清射箭之人的同時,那箭尖也在他胸膛裡爆裂開來。
米切爾整個人倒飛了出去,他感覺到那箭上的鐵尖紮進了他的内髒裡,鎖着他的骨。
那痛太清晰,讓他瞬間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毀滅者在他左手腕處爆開,眨眼将他整條手臂都卷了進去。
佩恩眼前一花,他看着那個黑色的墜落的身影,幾度張口,卻什麼話都沒能說出來。
一道身影已經展翼沖了出去,抱住了身受重傷的米切爾。
是哈裡斯。
米切爾已經不會動了。他的左臂已經空空如也,還有惡毒的黑魔法在往他身體裡侵襲。
他擡起眼皮看向遠方的佩恩,隔的太遠,看不真切,他依然坐在獨角獸上,動也沒動。
米切爾突然很想笑,可他一張口,湧出來的就是鮮血。
哈裡斯手忙腳亂地幫他擦去嘴角的血迹,他看了看周圍拿着武器靠近的惡魔軍團,抱着米切爾消失在原地。
米切爾身上一直在流血,他感覺他整個身體已經不是自己的了。
哈裡斯已經解除了“毀滅者”帶來的黑魔法,可米切爾胸口中間的地方,還在源源不斷地冒出黑血。
他快死了。
哈裡斯帶他飛得足夠遠了,才抱着他緩緩降落在地上。
哈裡斯開始用魔法治愈他,可他的治愈術施加上去,也不過是杯水車薪。
可他看着米切爾空洞無神的雙眼,卻覺得真正死了的,是他的心。
米切爾終于明白,不管他如何努力,他對佩恩來說,都不過是可有可無的存在而已。
他比不得拉斐爾,永遠都比不得拉斐爾。
他想着想着就笑了,嘴邊湧出的血越來越多,他一邊咳一邊笑,顯得可憐又瘋魔。
他看向哈裡斯,這個男人現在緊張兮兮的,倒顯得他多不願意他死一樣。
米切爾覺得自己應該恨他的,可現在他太累了,他隻想睡一覺,睡一覺醒來,就什麼都不用管了。
不用管佩恩愛不愛他,不用管他做的一切值不值得。
是他錯了,他隻想過來找他,卻沒考慮過佩恩會不會願意見到他。
“别笑了,米切爾,米切爾,看着我。”哈裡斯捧着他的臉,重複地喊他的名字。
他覺得心很痛,他隻想趁機給佩恩他們一點教訓,可他沒想過要害米切爾。
米切爾被他喚回了一點神智,怔怔地看着他。
哈裡斯去扯他胸口的箭,可他根本拔不出來,反而弄得米切爾更痛了。
米切爾看着哈裡斯連忙抽手慌亂的樣子,突然笑了。
也許是他快死了吧,竟然覺得哈裡斯還挺在乎他的。
他居然會覺得一個傷害他,囚禁他,強||暴他的男人,在乎他?太荒誕了。
米切爾覺得自己又可憐又可笑,偏偏他不願意去阻止自己發散的思緒。
哈裡斯看出了他的死志,他停下了手,愣愣地看着米切爾。
米切爾第二次對他笑,第一次是在他剜肉的時候,第二次就是在這裡。
他笑得單純而天真,好像一個未經世事的小小少年。
哈裡斯的心停了一拍。
米切爾笑着,跟他說:“我早就說過了吧,他不會在意的……他不喜歡我,從來都沒有……喜歡過……咳咳……”
直到哈裡斯的手撫上他的臉頰,他才發現自己哭了。
“别哭了,對不起。”哈裡斯低下頭,輕輕吻他,他嘗到了滿嘴血腥味,可他沒有停下。
他想救米切爾,可他已經沒有第二顆金蘋果了。
米切爾看見他放開自己,他聽見哈裡斯問:“米切爾,如果你早一點遇見我,你會愛上我嗎?”
米切爾笑笑,道:“不會。”
“為什麼?”
“因為你傷害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