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切爾給他治療好,就離開了。
米切爾臉上一直都是面無表情的,好像救下佩恩不過是件很小的事。
佩恩聽見他的腳步聲離開,以為他還會回來。
然而直到他蘇醒,他都沒有見到米切爾。
仿佛他的到來隻不過是佩恩的一場夢。
米切爾依然穿着一身黑衣,那黑色衣裳破破爛爛的,勉強能蔽體。
他離開之後,在路上摘了把野花,走回了哈裡斯的墓前。
墳上有個十字架,那是他弄的。雖然他也不知道給惡魔的墳頭弄個十字架,會不會引來哈裡斯的反感。
他這段時間都待在這裡,陪着哈裡斯。
這是他欠他的,他會用他的陪伴來還。
佩恩被救回之後,整裝完畢便再次殺上了神界。
“你不能殺死所有的神印天使,佩恩。”拉斐爾站在戰線前方,手握權杖,看着他,沉聲道。
“不,我可以。”佩恩雙翼舒展,遙遙看着拉斐爾。
他手中拿着弓箭,那是他緻勝的武器。
“神印天使不僅是守衛神界的存在,更是鎮守韋賽裡斯的十個支柱。一旦神印天使消亡,惡龍将自地底沖天而起,用它憤怒的火焰焚毀兩界。”拉斐爾看向佩恩,勸誡道。
“不。”佩恩彎弓搭箭,三箭齊發,朝拉斐爾背後射去。
三個神印天使狼狽奔逃,卻還是被一個一個射殺了下去。
拉斐爾的魔法沒能抵擋住他的箭,他還在吟唱時就被佩恩給打斷了。
一聲驚天動地的怒吼。
黑色的惡龍沖天而起,雙翼遮蔽天地。
在神魔兩界的格局還沒形成之前,惡龍韋賽裡斯就存在了。
它伴着世界樹而生,其龍焰可以焚毀一切。
它占據金山,它殘殺平民。
它無堅不摧。
所有人都想殺死它,可所有去殺它的,都有去無回。
直到後來有勇士斬下了它一根趾骨,用它的趾骨制作了一根長矛。
天界和神界各自派了二十個最強大的勇士,前去刺殺韋賽裡斯。因為隻有惡龍自己身上的部位,才能殺死它自己。
那是一次血腥的戰役。
所有人都死了,除了拉斐爾。
他是最瘦小也是最弱的一個,當惡龍被誅殺之後,沖在他前頭的勇士們也死去了。
他走上前去,拿起那根長矛,紮進了惡龍的心髒。
他帶走了惡龍的左眼,和惡龍的心。那根趾骨也在他割開韋賽裡斯的皮之後,斷裂了。
拉斐爾經此一戰後,成為了主神。
然而那不是韋賽裡斯的終結,它終将會歸來——歸來毀滅一切。
佩恩仰起頭,他的眸子裡倒映出一片火紅。
米切爾摘了一束新的花,放到哈裡斯的墳前。
“對不起,以後不能再陪你了。”他說。
短短三天,韋賽裡斯已經把神界和魔界燒了個遍。
天使和惡魔在它的眼中,就像蝼蟻一樣渺小。
兩界到處都是燃燒的火焰,伴随着凄厲的慘叫與哀鳴。
連佩恩和拉斐爾都毫無抵抗能力,他們隻能步步後退。
當韋賽裡斯燒光雷恩城之後,它突然調轉方向,朝神界飛去。
它是一條獨眼的龍,它也是一條無心的龍,它直沖神王的宮殿,為了奪回那顆龍之心。
佩恩跟過去的時候,它正把拉斐爾抓在爪子裡,而拉斐爾懷裡抱着的,正是那根權杖。
拉斐爾已經奄奄一息了,他或許是想把權杖交托給别人的,但無論給誰,都沒在他手裡安全。
佩恩看着渾身是血的拉斐爾,心微微地抽痛起來。
那是他愛了幾千年的人,現在卻因為他的緣故,不得不與死神比肩。
佩恩張開雙翼飛了起來,他将箭射了出去,一箭射中它的右眼,一箭射中它的胸膛。
可這可以輕易殺死任何人的箭矢,在韋賽裡斯面前,就跟牙簽一樣脆弱。
佩恩成功激怒了韋賽裡斯,他抓着拉斐爾,龍翼張開朝佩恩撲過來。
他一張嘴,吐出的就是熾熱的龍焰。
佩恩避無可避,那一瞬間,他以為自己要死了。
可一切都停了下來,韋賽裡斯,拉斐爾,那洶湧的龍焰,和那流動的浮雲,全都停下了。
就像有人按下了暫停鍵,而佩恩是唯一一個能動的。
他扭過頭,看見一個人穿過火焰而來,赤着腳走到了他面前。
這是佩恩第一次看清他成年之後的樣子,雷恩城時他将米切爾拒之門外,戰場之上他又隻顧着保護賽涅爾。
米切爾比以前更好看了,他的臉型被拉長,稚氣被清冷的氣質取代。他不再嬌小,卻顯得異常瘦弱,仿佛一陣風都能把他吹倒。
但他的腳步很穩,好像在他自己的世界裡行走。
“米切爾。”佩恩沒想到會在這裡見到他,他喊着他的名字,想伸手抱抱他,卻又怕米切爾會逃開。
米切爾的眼睛裡,不再有癡戀和執迷。那雙綠色眸子裡,隻有淡淡的疏離。
然而現在現在不是叙舊情的時候,拉斐爾還被韋賽裡斯抓着,他得去救他。
“拉斐爾。”佩恩看向之前拉斐爾在的那個方向,眼裡都是擔憂。
米切爾的目光追逐着他,以前的他肯定會因為佩恩對拉斐爾的在意而難過,但現在不會了。
他的心已經成了一截枯木,腐朽的樹幹裡,埋葬着他對佩恩所有求而不得的愛。
他累了。
他不想再追佩恩的步伐了。
他追逐着佩恩,佩恩追逐着拉斐爾,他已經付出了他所能付出的一切,終究還是一無所得。
他以為他再次歸來,佩恩也許會問他一句,痛不痛,問他一聲,好不好。
可是什麼都沒有。
佩恩依然凝視着拉斐爾,而他,永遠都等不來他的矚目。
“你想救他麼?佩恩。”米切爾突然道。
佩恩不知道他為什麼要問這個,他覺得這個場景有些詭異。米切爾的出現也讓他十分詫異。
“我必須救。”是我害得拉斐爾變成這樣的。第二句話在佩恩心裡響起。
米切爾歪了下頭,顯得又天真又俏皮,讓佩恩情不自禁地想到了當年那個可愛的小白鴿。
可愛,又直率。永遠不會遮掩他對自己的愛意。
“如果救他會害死你呢?你殺不死韋賽裡斯的,起碼現在辦不到。”米切爾笑着對他道。
佩恩搖搖頭,道:“他不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