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明澤眉頭一跳,下意識開始找自己的衣服。
他的記憶還停留在跟顧淮音進行晚安吻和道别,可一覺醒來,卻已經和……
汪明澤看到床上地下橫七豎八躺着的男人,忽然感到一陣惡心。
“張儀晟,這……這都是你幹的?”汪明澤眼裡已經燒出火來。
“是,但也不全是。”張儀晟滿意地看着他臉上的慌張和厭惡,笑道:“你不如去問問你的枕邊人,問問自己做過什麼。”
“淮音?”汪明澤想起那個永遠綿軟好欺的人,想起那人入睡前淺淺的笑意,無論如何也不願将這一切跟他聯系起來。
“夜路走多了,總會碰到鬼的。”張儀晟道:“你當初玩弄婷婷的感情,現在你的下場,就是你的報應。汪少爺昨晚的表現很好,就算是當下面那個,也非常出色。”
張儀晟搖晃着手裡的u盤,笑容中滿是得意。
汪明澤一把搶過他的東西,一腳踩成了碎片。
然而即使是這樣簡單的動作,他都痛得差點喘不過氣來。
“顧淮音……在哪裡,你把他怎麼樣了?”汪明澤問。
事到如今,他還以為是顧淮音受了他的威脅。
“他走了,至于他去了哪裡,我想你應該比我更清楚。”張儀晟看向他失神的眼眸,忽然道:“你愛他?你這樣的爛人,也會有真心麼?”
“我和他的事,不用你管!”汪明澤根本顧不得其他,一邊往身上套着衣服,一邊跌跌撞撞地往外走。
他已經隐隐有了猜測,可他不願意面對那個結果。
難道要他承認,這段時間對他溫聲暖語的顧淮音,對他體貼信賴的顧淮音,對他敞露真心的顧淮音,都是假的麼?
他走出夜店大門,一眼就看到了被顧淮音開過來的那輛車。
隻是車鑰匙已經被拔走,顧淮音也不知去向。
他拿出手機,開始給顧淮音打電話。
出乎意料的是,電話很快就被接通了。
那端傳來顧淮音輕微的呼吸聲,明明汪明澤應該破口大罵,用盡世間最難聽的詞語來詛咒他,可他臨到頭來,也不過輕輕吐出一句:“顧淮音。”
“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
“是。”顧淮音應聲,他沒有再撒謊,因為已經沒有必要了。
“這樣對我,你會開心麼?”汪明澤哽咽着問他。
他不敢相信,最近發生的一切,都隻是顧淮音為他精心編織的美夢。
他以為他可以永遠當那個執掌全局的上位者,原來在心甘情願愛上顧淮音的那一刻,他就已經一敗塗地。
“會。”顧淮音沒有否認,隻是說:“但我終究做不到你那樣冷心冷肺。”
汪明澤沒有理會他的諷刺,隻是問:“你在哪?”
顧淮音看着自己晃動的腳尖,看着距離自己很遙遠的地面,這樣道:“我在一個風景很好的地方。這裡有我最喜歡的桂花園,有我對你第一次動心的籃球場。很漂亮。”
汪明澤趕緊攔下路邊的的士,朝那邊奔赴而去。
顧淮音就在一中的校園裡,在教學樓的天台上。
他坐在欄杆上晃動着雙腿,正下方是一條堅硬的石闆路。
這棟樓并不算太高,僅僅隻有六層。
但已經足夠了。
如果運氣好,他不需要受太多苦,跳下去,咔地一聲就死了。
也許死狀會難看了些。但既然不是他自己看,又有什麼要緊呢?
他坐得高,看得遠,直到看見一輛的士開進了校門。
他知道,是汪明澤來了。
也好,在故事的結尾,就跟他做個正式點的告别吧。
當他看到汪明澤的瞬間,汪明澤也看到了在樓頂搖搖欲墜的他。
那一瞬間,汪明澤心跳都差點停了。
送汪明澤來的司機見勢不對,立刻開始撥打報警電話。
汪明澤用此生最快的速度奔赴過去,沿着樓梯直上六樓,一路跑到天台。
顧淮音就坐在那裡,依然那麼脆弱單薄,似乎隻要從旁邊吹過來一陣風,他就會直接掉下去。
汪明澤竭力想靠近他,呼喊道:“顧淮音,你回來。”
顧淮音調轉身體,面向着他,看了一會,突然笑了出來。
他說:“汪明澤,現在你能明白我當年的感受了嗎?”
汪明澤雙唇顫顫,嗫嚅着說:“我知道,是我錯了,你别做傻事。”
“太晚了。汪明澤,我已經一無所有了。”學業,家庭,健康的身體,愛情,都因為那場不該有的lj,被毀的一幹二淨。
他看向一步步朝他走近的汪明澤,道:“别過來了。”
汪明澤便再不敢動了。
“居然哭了,你這樣的人,也會有眼淚麼?”顧淮音仿佛看到了什麼新鮮事一樣。
汪明澤伸手往臉上一抹,才發現自己已經淚流滿面。
顧淮音就坐在欄杆外不足三十厘米寬的地方,風吹動他的頭發和衣角,讓他看起來像是一隻輕飄飄的蝴蝶。
他的痛苦,和他慘淡的一生,似乎也要随風逝去了。
“淮音。”汪明澤竭力伸長手,在他面前直接跪了下來:“别跳,求求你,我求求你。”
顧淮音仰頭看了看天,道:“我曾經想過去死,無數次地想過死。在我最難過的那段日子,我整夜整夜地睡不着,無數次回想那天發生的事情,回想那段惡心的記憶。”
他說着,視線從天空挪到了汪明澤臉上:“我很高興,你以後也要跟我一樣背負着噩夢生活了。你終于能體會到你親手施加在我身上的痛苦了。”
他笑着說:“你比我幸運一點。我那時候在醫院躺了很久,每天聞到的就是消毒水的味道,唯一能聽到的,就是我爸媽的争吵聲。”
“别說了,淮音。”汪明澤就着跪着的姿勢,往他的方向挪:“是我不知好歹,是我狼心狗肺。求求你,别待在那裡,好不好。”
顧淮音面不改色地将抓住欄杆的手松開了一隻,他說:“别過來了,汪明澤,待在原地就好。”
“你覺得很可笑吧,一個男人,居然說喜歡你。”顧淮音慢慢地陳述着,眼淚從他臉上滾落下來,墜到地上。
“你知道被帶走的那天,我在幹什麼嗎?我想送你一本最新款的輔導書,我寫了一封情書,想夾在資料裡送給你,可我還沒來得及買,就被他們抓走了。”
他擦了擦自己臉上的眼淚,道:“你覺得我很可笑吧,那麼幼稚,那麼不自量力。”
可笑,怎麼會可笑呢。汪明澤想。
那是他曾經擁有,又被他踐踏的一顆真心。
他以為是他演得好,顧淮音才會投入他的懷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