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收好石筆,道:“心理落差很大吧,本來你才是這小小位面上的第一人,現在卻輪到你向我俯首稱臣了。”
“我并不記得我跟你有什麼仇怨。”雲珩說。
“你當然不記得,當你在石人王手中享受族人供奉的時候,我隻是一塊小小的石闆門擋而已。你被萬人朝奉,我則被人踐踏,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那你現在想幹什麼,你想踐踏我麼?”雲珩道,“好滿足你的虛榮心?”
黑衣人道:“是,也不是。你走了之後,很多族人被派下來找你,現在我是第一個找到的。隻要我抓了你,他們就會解了我身上的毒藥,帶我回去。不過回去又能怎樣呢,你還是石人王的武器,你最多受一點小小的懲罰罷了,再不濟也隻是被抹滅靈魂而已。可你這支筆,還是要被供奉起來,還是要讓我高高在上地仰望它。”
雲珩看着黑衣人因為嫉妒而扭曲的面容,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有什麼比毀了你喜歡的東西,然後親手殺了你更有趣的事情呢。反正他們要的隻是這支筆,不是你。”黑衣人道,“知曉法則,便代表着死亡。這些人已經看到了我的真身,就算你抹去他們的記憶,他們一樣要被殺死的。我期待着你痛苦的樣子。”
黑衣人将拿出石筆在旁邊的空氣中一劃,空間被被他撕裂開來。
他邁步進去,空間閉合,他也不見了蹤影。
雲珩将目光轉回到傅樂書身上,傅樂書因為受傷太重,已經昏了過去。
雲珩将他扶起,而這時傅樂書的身體也漸漸發生了變化。
他的頭發自鬓邊開始,逐步變成灰白。而他的皮膚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衰老了下去。
鳳無痕沖過去,抱起殷九。
黑衣人離開之後,囚困住花影屍體的囚牢也一并消失了。
花影靜靜地躺在地上,跟殷九不過一丈的距離。
雲珩在傅樂書的袖子裡摸索一番,摸出一些有助于養傷的丹藥,給他灌了下去。
解決了傅樂書這邊,雲珩也朝鳳無痕那邊看過去。
“他的魂體還沒走。”雲珩說。
鳳無痕聽了他的話,便使用術法将殷九的靈魂召喚了出來。
殷九的魂體呈現一種半透明的狀态,跟雲珩奪舍夏商州之前的情況很是相似。
殷九出現之後,便直接飄到了花影的屍體上方,不一會,花影的魂體也漂浮了出來。
“小九……”鳳無痕掙紮着爬過來,想要去拉一拉殷九的手。
可殷九并未理會他,隻是拽着花影,一同歡天喜地地去了。
他們相攜着走遠,一起消失在晨曦之中。
鳳無痕捂住胸口,在日光灑落的同時,失聲痛哭。
他總以為他還有機會,可最終,殷九什麼機會都沒給他。
生的時候不願意原諒,死了也依然無法釋懷。
他失去他太久,連他喜歡自己的時候的那段記憶都模糊起來。他隻記得那個小小貓妖被困在鳳無宗的地牢裡,被自己斬去尾巴時的悲鳴。
“鳳無痕,我不會再喜歡你了。”他抱着自己的尾巴,哭得雙目紅腫,“我最後悔的就是遇見你,我再也不會喜歡你了。”
還有自己一箭射傷花影時他決絕的話語:“鳳無痕,就算我犯賤跟着你,你也不能傷害我喜歡的人。如果花影死了,我一定不會放過你。”
原來一直在他會錯了意,殷九是喜歡過他,可那個喜歡他的九尾貓,早已在經受過一次次傷害之後,徹底不愛他了。
可笑他還一直以為自己能夠挽回,他那麼傷他,又怎麼可能挽留得回。
可歎他一生求索,最後遍尋不得的,終究還是最初的也最不在意那一個。
“師父……師父……”
雲珩朝睡在床上的人看了一眼,從被帶回來到現在,傅樂書一直在昏迷。
他昏迷的時候一直在反複喊兩個詞,一個是“師父”,另一個就是“阿珩”。
雲珩已經為他包紮好了右臂的傷口,也為他後背上的傷處上了藥,想來傅樂書此時也差不多該醒了。
雲珩在等他醒,他有些話想問他。
臨近午時的時候,傅樂書才悠悠轉醒。
他醒的時候還有些迷糊,過了一會眼睛才重新聚焦。
他捕捉到光線之後,便馬上四處張望,待看到雲珩的時候,才定下心來。
“師父……”他伸出手,做了個要擁抱的姿勢,待發現自己隻有一隻手聽使喚的時候,他才後知後覺想起自己的右手來。
雲珩走到床邊,在床沿上坐下。
“我在。”雲珩沖他道,卻并未回應傅樂書的擁抱。
傅樂書隻好自己坐起身來,随着他起身的動作,他未束起的頭發順着他肩頭滑落下來,那發絲上的白色一瞬間便刺痛了他的眼睛。
“師父,我怎麼了。”他捉起自己的發絲,似乎有些難以置信,緊接着他朝旁邊看去。
這房間的東南方向正好有一張銅鏡,他一眼便瞅見那鏡子,也看到了自己那張遍布皺紋的臉。
“我為什麼會變成這樣?”他有些難以接受,愣愣地伸手去摸,待摸到滿是溝壑的感覺時,才敢相信這是真的。
“我的本體需要供養,你的身體難以承受,它便吸取你的生命力,導緻你變成這樣。之前你身體裡有心頭血在,變化并不明顯,現在它的危害全部展現了……”雲珩内心歎了口氣,表情也有些無奈。
“可他從來沒有告訴過我這是那手臂導緻的,他隻是說這是因為我自身大限快到了的緣故。”
“時至今日,你還信他的話麼?”雲珩的眼裡浮上一層悲哀之色,他就用這樣的眼神看着傅樂書。
“不信了,再也不信了。”傅樂書搖頭,去抱雲珩。
雲珩抓住他的手,道:“我問你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