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我還有點舍不得呢。”溫斐一邊說,一邊用手摸了摸傅樂書的睡顔。
毛球問:“為什麼,因為他好看麼?”
“因為這孩子還是知錯就改的,雖然改得晚了一點。”溫斐起身穿好衣服,“不過終究還是要分别的,在他殺我的時候起,命運就已經被改寫了。”
他走得悄無聲息,并未驚動熟睡的傅樂書。
雲珩離開之後,徑直去找了任鋒成。
任鋒成沒想到他竟還有機會得見他,心中又是忐忑又是慶幸。
當初任鋒成參與了易芳翁的計劃,被傅樂書給處罰了。他以為自己也會像易芳翁一樣被逐出内門,卻沒有。
在得知夏商州就是雲珩之後,他更是不知要如何對待這位“師祖”。
既然他是雲珩,那所謂的迷惑琴尊,以及借琴尊上位之類的話,便都是無稽之談了。
他本以為自己已經被雲珩厭惡,卻沒想到這位師祖竟直接找上了他。
任鋒成此時哪裡還敢有輕視的心思,他恭恭敬敬地侍立于一旁,聽雲珩吩咐。
“我知道你心性端正,并不是那種搬弄是非之人。”雲珩開頭便是這樣一句話,安撫了任鋒成忐忑不安的心。
“你師尊也很看重你。”雲珩道,“你不用擔心我奪了雲宗什麼的,我對這些外物并不看重,而且我也懶得去處理這麼大個門派裡的大小事情。”
任鋒成聽他話語,忙解釋道:“徒孫不敢。”
雲珩道:“我不是要怪罪你什麼的,我隻是希望你不要對你師尊心存芥蒂,他待我,跟待你們,定然是不一樣的。我是他師父,也是他愛人,他尊敬我,親近我,你明白麼?”
他說得坦坦蕩蕩,毫不遮掩。
任鋒成有些羞愧,連聲說是。
“你師尊還在睡着,等他醒了,你好好看着他,盡量不要讓他來找我。”雲珩道,“明白了麼?”
任鋒成不解地看着他,問:“師祖你要去哪裡?”
“去處理一些事情,收個尾罷了。”他說得輕巧,但這一副要交代後事的口吻,還是讓任鋒成有些發慌。
“你比你現在展現出來的更有天資,好好修行吧,我期待你以後傲立于天下。”雲珩道。
他又是肯定,又是贊賞,令任鋒成不由自主地想起他在海邊教導自己凝氣成劍的事情。他那時候也是真的佩服他的,當然現在更佩服就是了。
雲珩走的時候很匆忙,他留給任鋒成的最後一句話是:“好好照看你師尊。”
任鋒成看着他遠去的背影,心裡隐隐有着預感,這将是他最後一次見到雲珩了。
傅樂書做了個夢。
他夢到自己起床的時候,給雲珩束發。
雲珩就坐在銅鏡前的凳子上,等着他服侍。
傅樂書用木梳将他頭發理順,又給他箍上碧玉發箍。
銅鏡裡映照出兩個頭發花白,皺紋滿面的老頭子,正是他們倆。
他湊過去,将腦袋靠在雲珩肩上,撒着嬌道:“師父,咱們這也算是白頭到老了。”
雲珩勾唇一笑,雖然他已經容顔衰老,可他在傅樂書眼裡還是那麼好看。
可他張嘴的時候,卻說了一句:“樂書,你想要漫長的壽命,還是要我?”
傅樂書心頭一跳,表情僵硬下來,他愣了好一會,才道:“師父,你說什麼呢?”
一時間銅鏡、房間都不見了,雲珩就站在他面前,含笑看他,問:“你想要什麼呢?”
傅樂書趕緊抱住他,道:“我要師父,我隻要師父。”
可懷裡的雲珩也很快不見了,傅樂書喊着雲珩的名字,從夢中驚醒過來。
而他枕邊薄涼,早已沒了雲珩的影子。
傅樂書心髒一縮,隐隐覺得剛剛那個夢像是什麼先兆一樣。
【系統提示:攻略目标傅樂書喜愛值+5,後悔度+3,當前喜愛值100,後悔度95。】
“師父,師父!”他赤着腳下床,在房間裡喊,見找不着他,又跑出去找。
溫斐看了一眼數值的變化,并未多說什麼。他知道傅樂書已經醒了。
雲珩今日穿的是白衣,行走之間,頗有些當年仙風道骨的氣質。
他找到荒澤的時候,荒澤正待在群山聚合之地擺陣,而那石筆正被他放在石陣之中。
他腳邊躺着具屍體,雲珩粗略看了一眼,發現那是賀玉來。
想來應該是被他當做祭陣的活祭品了。
本來雲珩沒這麼快找到他,奈何荒澤陣法已成,自陣心往天穹發散了一道強烈的光柱,就像爆發的火山一樣惹人注目,方圓百裡都能見到這盛放的光柱,雲珩想不注意到都難。
荒澤見到他來的時候,還在笑,笑着說:“你來晚了,大陣已成,以你現在的能力,根本打斷不了。”
雲珩看着那陣法周圍蔓延的血光,看出了這陣法的門道。
這是血陣的一種,所謂血陣,便是以人命為能量。陣法波及範圍内的所有人,都會被陣法直接吸幹鮮血,吸幹骨髓,最後變成一團黑灰。
“你想殺了所有人麼?”雲珩道。
荒澤笑着說:“他們隻是一群卑賤的蝼蟻,能作為召喚石人族的祭品,難道他們不應該感到高興麼?”
他又道:“很心痛吧,不過他們的死活跟你有什麼關系,看看你臉上的表情,可真有趣。你知道麼,你現在在我眼裡,就跟當初我在你眼裡時的一樣。你被供奉于石人王的手中,而我卻是一塊無人問津的門擋,現在終于反過來了,現在輪到你來仰視我了。”
雲珩道:“我從沒看不起你過,從始至終,一直糾結于此的,隻有你自己而已。”
“我不想聽你講這些。”荒澤拉下黑色兜帽,露出自己宛如用石頭雕刻成的腦袋,沖雲珩道,“你現在連石人族的身體都沒了,你拿什麼阻止我。”
雲珩粲然一笑,道:“拿我這條命。”
他笑得那麼自信而張揚,無所畏懼,卻又那麼耀眼而奪目。
他說完之後,整個人便委頓了下去,倒在地上。
而在這身體的上方,屬于雲珩的靈魂就懸浮在那裡,遙遙望着荒澤。
荒澤看到他這樣,極其鄙夷地嗤笑了一聲,道:“你就這樣跟我打麼?”
“當然不是。”雲珩道,說完他的魂體便化作一道疾風,朝那陣心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