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公子,夏先生已經斷氣了,你還是放開他吧。”
“誰說他死了,他沒死。”宋胤星沖那人吼道,說完他又生怕夏微鳴會跑了,一樣,依然緊緊地抱着那具屍體。
從船上,直到坐直升機離開,宋胤星一直都沒有放開手。
盛睿和焦助理也相繼醒了過來,他們就是單純地被弄暈了,現在倒是能走能跳的沒什麼問題。
有人認出盛睿來,想讓他幫着勸勸。
這些人裡頭有一部分參與了上次的援救行動,知道盛睿跟宋胤星有點交情。
盛睿出于朋友道義,也湊過去想跟宋胤星交流交流。
誰都看得出夏微鳴已經死透了,幾分鐘不到就斷了氣,這麼短的時間裡根本等不到救援。更不用說宋胤星開槍打的都是緻命的地方……
“宋胤星……”盛睿湊到他跟前,還剛說了名字,宋胤星就慌亂無比地抱緊夏微鳴,反複道:“他沒死,他沒死……”
看他這樣子,自己在旁邊也起不了什麼作用了。盛睿心知肚明,便隻能坐在一旁看。
直升機很快就落了地,一直不肯放開人的宋胤星看到醫護人員來了也不肯放開手。
他煞有其事地對醫生道:“他受傷了,快救他。”
看着他那雙滿是期盼的眼,醫生也不好說他已經死了,隻能僵硬地點了點頭。可就在他準備從宋胤星手裡接過人的時候,那個那人卻又癫狂起來,不許他碰。
夏微鳴早就已經斷了氣,可宋胤星一直不肯直面這一點。
衆人一籌莫展的時候,有個人卻徑直朝他走了過去,一邊拉開夏微鳴,一邊一拳打在了宋胤星臉上。
盛睿在一看,想着是誰膽子這麼大,定睛一看,那個人原來是唐晨。
“他已經死了。”唐晨沖他道。
宋胤星緩慢又艱難地将腦袋挪回來,看着夏微鳴的臉。
他的确已經死了,他的胸膛不再起伏,他的眼睛緊閉着,他再也不會說出任何嘲諷或甜蜜的話語,是自己親手殺了他。
宋胤星雙唇顫顫,他似乎想說些什麼,可他嗫嚅着,卻什麼話都沒說。
他撲過去,抱緊夏微鳴的身體,臉貼着他的臉,從喉嚨裡發出野獸般低啞的嘶吼聲。
唐晨退開到一邊,什麼話都沒說。
唐晨作為夏微鳴的經紀人兼好友,對于夏微鳴的了解比宋胤星要深得多。自從夏微鳴将他趕走之後,他就差不多知道了那個人的打算。
他什麼都沒有了,所以他也沒有留存下來的必要了。
宋胤星的行為徹底毀掉了這個單純的孩子,他變得郁郁寡歡,他的眼睛裡再也沒有了往昔的神采。
是他主動找上了夏微鳴,竊聽器、變聲器,都是他提供給夏微鳴的。
夏微鳴假扮成窦楊理的時候,他手裡的槍是唐晨給他找來的,槍支做工很好,殺傷力很強。
夏微鳴已經變了,當他被丢棄在那個破船上的時候,他就已經放棄了過去的自己。
他是如此地怨恨着宋胤星,怨恨他的失約,怨恨他将自己放棄。
當他不知道自己隻是個替身的時候,他是真心愛着宋胤星的,當這份愛情變成了一個笑話的時候,這份愛摧毀了他。
如果他不喜歡宋胤星,他不會被傷得這麼深。
唐晨一直都知道宋胤星的打算,知道他有多麼喜歡盛睿,也知道他一直在利用着夏微鳴對他的喜歡,可長久以來他都隻是宋胤星的幫兇。
他知曉一切,卻從沒有告訴過夏微鳴,知道夏微鳴被送到蔣一居那裡,明白了所有。
他暗中幫助夏微鳴的事情,他連自己的妻子都沒告訴。
他一直說自己把夏微鳴當做弟弟看待,但他做的卻又不是一個哥哥該做的。
他就跟個老鸨一樣,看着宋胤星糟踐他,再給那孩子一些無關緊要的關心。
夏微鳴說自己要送給宋胤星一份大禮,這份禮物就是讓他親手殺了他。
現在他終于做到了,他摧毀了自己,也終于解脫了。他家人的死一直像陰影一樣盤旋在他的頭頂上,現在他終于贖清了自己的罪孽。
夏微鳴真的是個很有天賦的孩子,一個合格的演員。
他知道每個微表情代表的含義,知道怎樣完美地模仿一個陌生人。他沒有貿然行動,而是在宋胤星徹底愛上他的時候,才實施計劃。
那些日子他看起來是在跟宋胤星同居,其實那又何嘗不是一種周旋。他被窦楊理毀容的時候,他會心痛會絕望,這些都是那份不該有的愛情帶給他的。他想要報複宋胤星,還有什麼比讓他殺死自己心愛的人更有力的報複的呢。
盛睿和夏微鳴,二選一。
他在賭,如果他猜錯了,宋胤星依然愛盛睿的話,他就親手殺了盛睿,再等宋胤星殺死他。
如果宋胤星選了他,他就自己撞上宋胤星的槍口。
這是一個選擇題,可結果卻如此地相似。他想要死,死在宋胤星的手裡,讓他的死亡像食死的烏鴉一樣纏繞宋胤星的後半生。
他演得那麼好,宋胤星根本沒有懷疑他,甚至親手開了槍。
他終于得到了他想要的解脫,也終于将刀子插回了宋胤星的身上。
夏微鳴的葬禮辦得簡單,甚至說有些草率。
他的墳墓裡埋了他的衣服,卻沒有他的骨灰。
他的骨灰被一個偏執狂占據着,誰也不許動,誰也不許碰。
唐晨進到夏微鳴曾經住過的房子裡時,看見宋胤星把那個骨灰盒放在床上,還過來給他倒茶。
“他剛剛睡下了。”宋胤星說,“你有事跟我說,我回頭告訴他。”
“他死了。”唐晨淡淡地從齒間吐出三個字。
宋胤星臉上的表情僵硬了一瞬,他下意識拽住脖子上的項鍊,以此來讓自己心安。
那項鍊的挂墜是一塊碎骨,從夏微鳴骨灰盒子裡找出來的。
“讓他入土為安吧。”唐晨說。
“不。”宋胤星搖了搖頭,接着直接把唐晨推了出去,嘭地一聲關了門。
趕走唐晨之後他回到卧室裡,自顧自躺到床上,抱着那個盒子,蜷成一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