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承庭踏着一路血色執劍而來,他披了一身銀甲,甲胄在日光下熠熠生輝。
這個屬于帝王家的皇子,終于結束了多年的蟄伏,在人前顯露了他真正的光彩。
穆襄儀站在殿門前與他遙遙相望,他看見那個男人朝他緩步走出,然後張開雙臂,将他結結實實地抱在了懷裡。
他終于實現了他的抱負,終于得到了他想要的東西。
也終于踏過數年漫長的光陰,重新緊緊擁抱了他。
穆襄儀以為自己會感動得落淚,其實并沒有。他的心裡空空蕩蕩的,唯有那人收緊的手臂,能讓他獲得片刻的安甯。
“襄儀。”燕承庭喊了一聲他的名字,又激動地捧住他的臉,吻了吻他。
這些跟來的将士俱是燕承庭的親兵,此時見他做出這番舉動,雖然心中詫異,到底還是沒有在面上顯露出來。
“你來啦。”穆襄儀恍然間以為猶在夢中,愣愣地開了口。
“我來了。”燕承庭說,他看向穆襄儀的眼睛,那眼裡波光蕩漾,洋溢着他許久未曾見過的熾熱愛意。
他花了兩年都未曾撬動他那顆心,而今日那顆心終于為他裂開了一條縫隙。他又見到了當初愛着他的那個穆襄儀,沒有燕尺素橫亘在其間,也沒有怨恨和抛棄。
“先離開這裡吧。”燕承庭牽住他的手,對他道。
穆襄儀跟着他走出兩步,突然道:“她呢?”
燕承庭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他說的是燕尺素,他頓了頓,對他說:“讓她跑了。”
穆襄儀聞言,瞬間松了一口氣。
燕承庭看他那如釋重負的模樣,心裡驟然泛起酸味來。不過他沒有說什麼,也沒有告訴他自己來時殺了一隊來尋他的禦林軍。
他現在逼了宮,以後他便是這姜國的王,他要讓穆襄儀從此以後,心裡眼裡都隻有他一個人。
這場宮變持續了整整三天,火光被盡數撲滅時,一切也都塵埃落定。
偌大個金銮殿,如今隻進來了兩個人。
燕承庭拉着穆襄儀,走到龍椅邊上,對他道:“襄儀,以後這位子就是我的了。”
他高興得像個得了糖果的孩子,臉上盡是興奮。
穆襄儀束手站在一旁,與燕承庭的興奮相比,他顯然要平靜許多。
燕承庭先是在龍椅上坐了坐,又嫌不夠,強拉了穆襄儀過去,坐在他腿上。
“這椅子太大了,我要讓襄儀陪我一起坐。”燕承庭摟着他腰,撒嬌般地道。
穆襄儀扯了下嘴角,道:“你說笑了。”
“你不喜歡?”燕承庭聽出他興緻不高,便這般問道。
“沒有。”穆襄儀歎了口氣,伸手摟住他的脖子,道,“你喜歡,我就喜歡。”
即使燕承庭現下有些得意忘形,卻也敏銳地察覺到了穆襄儀的忐忑,他問:“怎麼了,寶貝。”
燕承庭已許久沒有這樣親密地喊過他,穆襄儀一時也有些失了神。他說:“燕尺素不是那麼好對付的,你現下雖然占了上風,還是要及時做好迎戰準備。”
燕承庭蹭了蹭他,道:“我就知道襄儀是向着我的。”
穆襄儀垂下眼睑,過了會又朝他看了過去,道:“你做什麼,我都是支持你的。”
上一次聽他這樣說,還是在兩人未曾分離的時候。燕承庭一時間有些傷感,看他的目光也帶上了歉意。
穆襄儀動了動唇,短短的時間裡,他的心緒已是百轉千回。
燕承庭終于成了帝王,得到了他所想所念的東西,隻是如今的他,已經沒有當初那樣赤誠的愛了。他靠着對燕承庭那點些微的殘留的感情,令他留在燕承庭身邊。隻是他擔憂着,害怕着,害怕這好不容易到手的東西,會唰地一聲從他手裡流失了去。
穆襄儀低落的情緒也感染到了燕承庭身上,他心裡的喜悅漸漸淡去,他靜靜地看着穆襄儀,覺得這人雖然在他懷裡,卻好像又隔了他好遠好遠。
燕承庭埋首在他胸前,道:“襄儀,我們做吧……”
穆襄儀摸了摸他的頭,道:“說什麼傻話呢。”
燕承庭擡起頭來,咬住他的唇瓣,微微用力,咬得他有些發疼。
“就要你,就在這裡,我要在這龍椅上要你。”心裡不安分的因素讓燕承庭将心裡的話說了出來,他如此狂妄,卻又如此害怕。
最後,還是弄了。
穆襄儀不記得自己在欲海之中說了多少羞人的話,也不知道自己在那莊嚴肅穆的金銮殿裡到底有多放蕩不堪,他像是終于扯落了身上最後一件蔽體的紗衣一樣,将自己内心的渴望完完全全地展露了出來。
與此同時,另一邊。
燕尺素倉皇之下逃亡了城外,她被燕承庭打了個猝不及防,但逃離了追擊的範圍之外,她也終于安定了下來。
但讓她憂心的是,她派去尋找穆襄儀的禦林軍一直沒有回來,不知道是中途造了埋伏還是如何。
她不怕自己面臨刀槍劍雨,但她怕穆襄儀會受到傷害。那個人在她眼裡一向是脆弱的,是需要她出力保護的,然而……當她終于等到殘留在皇城中的信子回音時,卻獲知了一件,足以摧毀她所有信念的事。
“陛下。”匆匆跑到她營帳前報信的,是她手裡一位無官無職的下屬。
這人是個男人,叫做白渠。她養他的時候,看中的是他的盜挖能力。這人尤其善于盜掘古墓,在地底下也能準确地辨别方向。他像隻老鼠一樣來去無蹤,可那地底下卻完全是他一個人的天地。
燕尺素本來想派他去宮裡打探打探虛實,卻沒想到他這麼快就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