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聞宋将軍喜歡那彥子瞻的戲,所以特地找他讨了這扇子來。上面有彥子瞻的印章和簽名。”
宋澤霆連忙接過,打開來看,上面畫着花鳥,栩栩如生,頗有情趣。
他伸手摸了摸上面的印記,笑了兩下,又歎了口氣。
“宋将軍歎什麼氣,不喜歡麼?”章淩域問道。
宋澤霆合了扇子,對他道:“倒也不是不喜歡,隻是我想到現在國之不國,外憂内患,這些戲班子裡依然戲台高架,靡靡之音不絕,便覺得可悲。”
章淩域聞言笑了下,沖他道:“大廈将傾,撐起大局的隻能是我們這些人,那些戲子們手無縛雞之力,難不成你還指望着他們去救國麼?”
宋澤霆聽到這裡,也跟着笑了起來,他說:“是是是,章老弟說得對,人在什麼位置,就得承擔什麼樣的責任。是我思慮太多了。謝謝章老弟的禮物。”
章淩域道:“走吧,還得請你喝酒呢。”
說罷,他便邀了宋澤霆起來,同他一起出去。
時已近黃昏,這梨園的頂梁柱彥子瞻卻沒有同其他人一起去吃飯。
他臉上的妝已經全部卸了,現在的臉白白淨淨的,雖然算不得美豔,卻也算得上是眉清目秀。
彥子瞻坐在梳妝台前,看着那鏡子中的自己,突然吃吃的笑了起來。
他笑着笑着便捂住了嘴,可那笑意還是從眼睛裡跑了出來。
他喜歡章淩域,這是他的小秘密。
彥子瞻最初見章淩域,是在三年前。
那時章淩域剛當上這潭州城的布防官,來時穿了一身簡裝,任誰都想不到他就是章淩域。
彥子瞻因為一出《貴妃醉酒》聞名于天下,他本人雖無意與人糾纏,但總有那麼一些登徒子想要占他的便宜。
彥子瞻雖說是個有名氣的角兒,但說到底也隻是個戲子,别人想捧着他時便對他客氣,想對他下手的時候,便當他是蝼蟻一般作踐。
那天那些人想将他拖進暗巷裡去,正好章淩域打那裡路過。
他三兩下解決了那些人,将彥子瞻給救了。
那天章淩域就對他說了兩句話,一句是“你沒事吧”,還有一句便是“你如果沒事,那我就先走了”。
彥子瞻将那救命之恩記到現在,而這恩情在他心裡醞釀成了愛,浸沒了他的四肢百骸。
不過……章淩域似乎早已忘記了那天的事情了。
章淩域來梨園看戲是從兩年前開始的,他本是被朋友帶着過來,後來便成了這梨園的常客。
因為他常來此的緣故,附近的地痞流氓也不敢來找這梨園裡找事,無形中倒是給了這裡一份保護。
彥子瞻也曾經試探過章淩域,想問問他還記不記得那天救他的事。
但依章淩域的反應來看,記得那件事的,或許隻有他自己了。
彥子瞻心中雖然失落,到底還是看得清楚。章淩域是将軍,是這潭州城裡的一把手,位高權重,而他是戲子,是最低賤的下等人。他們中間隔着一層鴻溝,一個在天上,一個在泥地裡,無論如何都是沒有結果的。
況且現在國内受了西邊文化的影響,将這斷袖之事看得有如洪水猛獸一樣,不把他這種人燒死都算不錯了,他又哪裡敢将這愛意宣之于衆。
彥子瞻眼裡閃過一絲落寞,他站起身來,走到桌邊,将茶壺裡的水倒入一旁空杯裡頭。
他捧着杯子在凳子上坐下,小口小口地喝了起來。
這杯子正是日間章淩域用過的那一個,他懷揣着那點見不得人的小心思,用着那人用過的杯子,喝完了這一杯茶。
彥子瞻是這梨園裡的台柱子,七天裡頭,他一般會唱上兩場。
章淩域雖然來得勤快,但他軍務繁忙,一月能來的上兩次就算不錯了。
所以當彥子瞻過了幾天再度準備登台時,見到台下的章淩域時,是有些驚訝的。
此時離開場還有一會兒,彥子瞻也顧不得去換衣服,直接離開後台,去泡了杯茶水,遞給小厮讓他送到章淩域手邊去。
每次章淩域來,他都會親自給他泡一杯茶,用的是他自己都舍不得喝的茶葉,沏茶的法子也是他特地跟城裡的老師傅學來的。
他吩咐完,也不再耽擱,直接便上了台,踏着鼓聲鑼聲唱将起來。
章淩域旁邊坐着他的副官夏明起,本來這位子上應該坐着宋澤霆的,不過那老狐狸說有點事得處理,便沒有來。
夏明起本應該站在章淩域旁邊候着的,不過今天章将軍心情尚佳,便準了他坐在旁邊。
“将軍。這就是彥子瞻最出名的貴妃醉酒,好看吧。”夏明起沖着章淩域道。
章淩域擡起頭來,朝彥子瞻看去。
台上那人頂着滿頭珠翠,紅裳飛舞,長袖飄飄。他面上化着桃花妝,演的又是那醉酒的楊貴妃,帶着三分醉意與七分媚态,仿佛真的是那貴妃托生一般,美得讓人心驚。
章淩域喝茶的動作頓了頓,突然有些口幹舌燥。
【系統提示:攻略目标章淩域喜愛值+10,後悔度+0,當前喜愛值45,後悔度0。】
後面演了什麼他也沒怎麼在意,目光流連在那“貴妃”身上,看得入了迷。
這場戲收了尾時,章淩域才回過神來。
彥子瞻這出貴妃醉酒隻是第一出戲,他下了場之後,又換了其他人來。
章淩域看了彥子瞻的,再看其他人的,便有些興緻缺缺。
耳邊是台上戲子的淺唱低吟,章淩域心中無趣,不知不覺便睡了過去。
夏明起喝多了茶,等戲一散場便趕緊跑去了茅廁,留下章淩域一個人還睡在那裡。
彥子瞻見外頭沒了其他人,這才悄悄地從帷幕後面走出來,湊到章淩域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