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頭漸漸西斜,溫頌二人才終于走到清灣村口,現在正是農忙的時候,村民大多都在外面下地,不到天黑都舍不得回家,村子裡靜悄悄的。
劉翠一屁股坐在村口大榕樹下的石凳上,看着村裡的方向不說話。
明明在路上一直催溫頌走快點,好不容易到了,她卻半點不着急。溫頌不知道她葫蘆裡賣的什麼藥,挨罵多了也不敢問,默默站着不出聲,眼睛卻悄悄打量自己未來要居住的村子。
清灣村地勢開闊,站在村口幾乎可以一覽村子的全貌,房屋錯落有緻,大部分都是二、三層小樓,隻有極個别的紅磚瓦房,條件比大部分都是黃泥土屋的下水村好得多。村口就是國道,國道對面是座煤礦,挖煤機器運轉的嗡鳴聲站在對面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交通便利,又有煤礦,難怪清灣村的條件能比下水村好這麼多,溫頌胡思亂想着,就是不知道哪一戶是她以後的家。
這樣的條件還到山裡娶親,看來秦殊的問題不算小,溫頌歎了口氣,人與人之間命運迥異,就算是同名同姓條件也大不相同,最起碼她認識的那個秦殊身體一點毛病都沒有。
說不定是穿越時留下的後遺症呢,溫頌樂觀的想,她迫切地想要知道對方的消息,哪怕隻有萬分之一的可能,隻要她足夠幸運,那麼他們可以嘗試着适應這個世界的規則,互相依偎着活下去。
“你大了,也不傻,家裡留不住你,秦家條件不錯,你嫁過來不會吃苦,”劉翠看着她清麗的面容,突然開口說道,“别搭理村裡那些說閑話,腌臜人看誰都腌臜,自己踏踏實實把日子過好比什麼都強。”
“我不是你親媽,這些年對你也不怎麼樣,年節的時候回不回随你,真要回來也别一個人回。”
溫頌聽出她話裡的意思,點了點頭,輕聲說道:“媽,我知道的。”
看着繼女溫順的神情,劉翠竟然破天荒覺得心口有點酸,想來不管是什麼物件養了十幾年都會養出點感情。
她别過頭不再看溫頌,心想着反正把人送到自己也算是仁至義盡,以後她過得是好是壞都跟自己沒關系,自己也不攀她這門親。到這一刻,過往十幾年跟死人較的勁總算能煙消雲散了。
“走吧。”
劉翠帶溫頌往村裡走去,幾個坐在家門口曬太陽閑聊的老婦看到生面孔就停下交談的聲音,渾濁的眼睛盯着劉翠二人,等人走過去才接着小聲說話。
*
清灣村是個大村子,溫頌跟在劉翠身後走了十來分鐘,拐過幾個小路口,最後停在靠村尾的一座小院外。
小院靜悄悄,還圍了磚牆,隻能從鐵門縫隙裡看到一點門内的情況,内裡是一棟二層的樓房,從圍牆上的空隙能看到樓房外牆貼了瓷磚,跟一路上看到的裸露着磚面的樓房行成鮮明對比。
看來秦家的日子過得比村裡大部分人家都好。
看着緊閉的大門,劉翠皺了皺眉,用力敲了幾遍門,院子内都沒回應,正當她疑慮自己是不是走錯時,就聽到身後遠遠傳來招呼聲。
“哎!哎!親家母!沒能去接你們實在是對不住!”
粗犷的嗓門由遠及近,劉翠和溫頌循着聲音回頭,不遠處的村道一個戴着草帽的婦女邊跑邊招呼她們。
劉翠臉色不太好看,不搭理婦女殷切的招呼,冷着臉道:“你們這是什麼意思,說好的今天過門,沒人接親就算了,家裡還一個人都沒有,秦家人就是這麼辦事的?!”
因為清灣村靠河,下水村雖在山上,但是下了山就有渡口,兩個村子間水路比陸路方便,因此原定是溫家包船送親,秦家派人在村口迎親,但因為溫瘸子一分錢嫁妝都沒給,劉翠怕溫頌空着手出門婆家不待見,便做主把包船的錢給了溫頌做嫁妝,反正送親的就她一個,秦家又是在村口接人,沒人知道她們是走路還是坐船來的。
卻沒想到秦家能怠慢到這個程度。
婦女連連道歉:“嗐!對不住對不住!今天小巴車發車晚了,緊趕慢趕都沒趕上,實是對不住!”
“喲,你們家到村口還要坐小巴啊!”劉翠諷刺道。
小巴車是這裡唯一的公共交通工具,編号從一到十,在各個鄉鎮和東平縣城之間往返。
大喜的日子不在家等着,反而是一家人整整齊齊進城,這像什麼話!況且兩個村子到縣裡都是一條小巴線路,這麼多年從來沒有發車晚點的說法。
借口都不找個好點的,劉翠猜這婦女有意怠慢,想給她們一個下馬威,眼一瞪:“這是什麼意思,大喜的日子家裡連個人都沒有,你們看不起誰呢!”說完,拉着溫頌胳膊作勢要走,這也太欺負人了!
見她說走就走,婦女急了,原本接人這事安排的老三家媳婦負責,她嫌醫院空氣有病毒,才自告奮勇回家接人過門,中午就讓她回來準備了,隻是她出了醫院又去縣裡的姐妹家聊了會天,這才沒趕上小巴車。
婦女自知理虧,趕忙解釋:“今早天沒亮我大哥卸貨的時候不小心被壓着了,當時就叫了救護車,人多嘴雜的,想瞞我婆婆沒瞞住,她知道消息後人就暈了,救護車剛接完我大哥又過來接她,母子倆現下都在縣醫院躺着呢,顧得了這頭顧不了那頭,這才怠慢了。”
要不怎麼說可憐天下父母心,秦家老大為了傻兒子大半夜還去卸貨,被砸進醫院生死不知,老太太知道大兒子出了事,一着急也跟着去鬼門關前逛了一圈,家裡老的老小的小,全在醫院守着,就怕有個萬一來不及趕過去。
婦女說的都是事實,隻是略去自己貪玩耽誤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