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号這天,秦殊一早就說有事要去礦上一趟,溫頌吃過早飯把前一天收拾好的行李檢查一遍,必需品一一清點,确認沒有遺漏才松口氣。
打包好的行李包裹在地上堆成一座小山,除了衣物鋪蓋外,還帶了米面鹹菜和幾個腌好的鹹鴨蛋。東平縣就一所高中,校址在縣城,沒辦法走讀,所以溫頌隻能住校吃食堂,每月要給食堂交十五斤米和十斤面包三餐主食,想要吃菜需要額外用飯票去買,有些人為了省錢會自己帶鹹菜下飯。
李沛雄腌制的鹹菜脆辣爽口,她知道溫頌喜歡吃,稱糧食的時候順便給她裝了兩罐,用的是透明的玻璃罐子,怕鹹菜變質,特意洗過幾遍,在太陽底下晾幹晾透才把鹹菜裝進去。
秦殊怕溫頌在學校吃不好,預支一部分的工資換了許多飯票,又跟村裡的養殖戶換了不少鹹蛋,一股腦全塞進包裹裡,還順手把兩個鹹菜罐子拎出來放到櫥櫃中。
這一行為把李沛雄氣得夠嗆,那幾天看人目光裡都帶刀。
母子打架,溫頌遭殃,趁着秦殊不在,溫頌夾着尾巴把一大半鹹蛋藏到櫥櫃的角落裡,怕沒人發現,她把這個秘密分享給秦康,約定好後天才能告訴其他人,又偷偷把鹹菜罐子用布條裹好放到行李的最底下,雖然有些掩耳盜鈴,但是等她住校以後這就成為既定現實,到時候秦殊也拿她沒辦法。
檢查了一遍又一遍,确認再确認,溫頌卻始終有種漂浮在水中觸不到底的不安全感,明明不是第一次去學校,她心裡卻莫名忐忑,總感覺不是去上學,更像是進廠打工,每個月拿到的工資條(成績單)是全家的希望。
溫頌原地轉悠個不停,秦康一直跟在她身後,時不時摸一摸打包好的包裹,臉上流露出羨慕的神色。
溫頌看見了,便問他是不是想上學。
秦康聞言先是一愣,然後傻笑着搖頭:“阿康不,不行,讀不會!”
眼裡分明還是羨慕的。
溫頌還想再說點什麼,秦殊正好進門,手上拿了個碎布裹着的東西,神神秘秘放到溫頌的行李山裡,随後從口袋裡拿出塊糖塞進秦康嘴中。
“走吧,小巴車快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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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平高中生源遍布周邊十幾個鄉鎮,都擠在僅有一棟教學樓和一棟宿舍樓的校園裡。
溫頌和秦殊到宿舍樓下時,正好是中午放學,學生三兩成群,或是結伴打飯,或是聚教學樓下的空地上集體複習,還有個别拿着饅頭行色匆匆,邊走邊背誦課文,十分刻苦。
濃厚的學習氛圍讓溫頌無端緊張起來,忍不住往秦殊身邊靠了靠。
“真的要進去啊?”溫頌看着宿舍門咽了咽口水。
宿舍十六人一間,住上下鋪,沒有衛生間,沒有寝室燈,唯一的照明來自走廊上懸挂的泛黃燈泡,雖然白天沒開燈,但是從老舊程度上看,估計隻能勉強照清地上的路。
住宿條件不能說一般,可以說是十分差,溫頌之前的學校雜物房看起來都這條件好。
這些溫頌早有心裡準備,隻是沒想到準備做少了。
她看着幾個男生結伴走進宿舍大門,幼小的心靈遭受巨大沖擊,忍不住打起退堂鼓。
竟然是男女混寝!
這個年代能上得起學的人家境都不差,見識應該會比普通人更廣,但是東平高中實在太超前了點,說好的男女要保持距離不然會犯流氓罪呢?
“那邊那個學生傻站着幹什麼!趕緊來辦住宿手續!”
一道中氣十足的聲音從溫頌頭頂傳來,她跟秦殊同時擡起頭,就看到三樓走廊上一位中年婦女表情嚴肅地往下看,婦女手臂上有個印了字的紅袖章,隔得遠看不清上面印了什麼字。
這一喊聲吸引不少人注意,溫頌和秦殊瞬間成為目光焦點,不少人走出宿舍往下看,目光裡有好奇有打量。婦女身後的宿舍了裡走出幾個男生,為首的那個看了眼樓下,嬉皮笑臉問了婦女幾句什麼,被她呵斥幾句。
溫頌頭都大了,跟在秦殊身後僵直着腿往宿舍樓大門走。
上了三樓,秦殊把蓋好章的住宿批條交給中年婦女,對方仔細核對信息過後,帶着溫頌往上一層樓走,秦殊本想跟着,沒走兩步就被婦女制止。
旁邊一個臉頰上長了痘痘的男生提醒道:“上面是女寝,男生止步,”他看了眼秦殊,可能是覺得自己措詞有誤,又補充道,“男人也不行!”
聞言,溫頌停住腳步,她一路上來隻背了一個小布包,是李沛雄臨時趕制的,上面繡了幾根青竹,裡面裝了飯票和一些零錢,另外帶的米面衣物鋪蓋都在秦殊手上,大包裹又重又沉。
“嬸,我就拿到宿舍門口,不進去可以嗎,東西沉,頌……我妹扛不動。”秦殊看着中年婦女問道。
婦女看他一眼,說道:“我姓陳。”說完還給他亮了亮手臂的紅袖章,上面宿管兩個字格外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