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消息的齊父齊母終于算是舍得回來看那個被他們徹底放養了的兒子一趟,匆匆改了去巴沙裡菲島的航班連夜飛回國内。
但他們進齊蹊病房探視的第一幕,就撞見意識堪堪轉醒的齊蹊拉着護士詢問關于郁杉的消息。
齊青巒聽到這個名字就頭大,顧不得外人在場當即沉了臉色,忍不住奚落:“郁杉郁杉郁杉,成天口裡都是郁家那小子,我們齊家可沒生雙生子,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倆連體嬰呢。”
“郁杉他那瘋病二十多年了都沒好,早就叫你不要再跟他來往,看看你現在,差點被他打死不說,你居然還是這副上趕着倒貼的不值錢樣兒。”
“我真的,真的都不想認你這個兒子!”
那名正準備給探病家屬留單獨空間的護士,審視打量了兩位高知分子打扮的中午夫婦一眼,在出門前冷冷叮囑道:“麻煩家屬注意一下情緒,病人需要好好休息。”
齊母林妤拉了齊青巒一把:“你少說兩句。”
全身包得跟木乃伊似的齊蹊目光挪了過來,虛虛弱弱地喊了兩聲:“爸,媽……我沒什麼大事。”
他聲音謙和而禮貌,唯獨沒有親近:“十分抱歉打亂了你們中秋的度假計劃,其實可以不必特意趕回國的。”
林妤在齊蹊病床旁蹲下身,輕輕拉住齊蹊裹着繃帶的手:“别說這種置氣的話,你爸就那脾氣。”
齊蹊看了一下手,又擡眼看林妤,他手不着痕迹地往内側縮了縮,但被林妤追着拉握住。
林妤被齊蹊疏遠的微妙态度弄得寒心,她想起舊事,但又不得不好聲好氣地說:“媽媽知道你和郁杉感情深,你心疼郁杉在乎郁杉,但從小到大你一直被他欺負,你不能總是讓他傷害你啊,你不能……因為喜歡郁杉連自己的命都搭上對不對?”
“你自己就是做心理醫學的,你應該知道這種感情并不健康并不正常對不對?”
“郁杉沒有欺負過我,造成傷害也不是出于他自願的。”齊蹊動了動唇,堅定地反駁辯解道,“阿杉的病我就快治好了,這次的意外保證一定一定是最後一次。”
“而且我沒有一廂情願,阿郁他也是喜歡我在乎我的,他也在嘗試學會愛我,我一定能教好他。”
齊蹊的拗勁兒是随了父母的,林妤知道自己勸不動他,同樣的話她和齊青巒反反複複說了十多年,但好像怎樣說怎樣做都不能讓齊蹊同郁杉離心。
林妤歎了口氣,叫齊青巒拿出一塊黑翡材質的圓形無事牌,她将玉牌放在齊蹊手心:“爸媽不在别的事上多管束你,但隻有一件事——一定要平安,要健康地活着,這是我們唯一的也是最低的要求。”
“愛人之前,你要先照顧好自己。”
齊蹊迎上林妤眼中的擔擾,心還是顫了一下,就算父母對他再如何放養,他們間也有着不可割舍不可忽視的親密血緣。齊蹊一直明白,自己是被林妤和齊青巒愛着的。
因為承受這份愛意,于是愧疚也更濃稠。
“放心,我會顧好自己的。”齊蹊目光閃動,攢了些力氣握住那快玉牌,溫和又認真地說,“也會顧好阿杉,阿杉他,真的是很好的人。”
眼看齊青巒的臉快黑得跟煤炭似的,病房門口突然探出一個兩個三個四個一群蘿蔔頭,齊蹊餘光瞥到他們,啞然失笑。
林妤順着齊蹊的目光望過去,頓了一下:“這幾位是?”
“進來吧。”齊蹊開口說,又轉而向林妤和齊青巒解釋道,“是我的助理和幾個比較相熟的學生。”
“齊教授”“齊老師”“齊老闆”“齊院長”……一群進門的年輕小孩亂七八槽地開口喊着齊蹊,人手一捧鮮花一個果籃,十多個人近乎将病房站滿了都。
林妤見狀,跟齊蹊又叮囑了兩句便拉着齊青巒出了病房,去跟醫生了解齊蹊的具體傷勢。
長輩一走,于瑤瑤直接撲到齊蹊床邊,哭喪似地嚎:“齊教授你怎麼變繃帶人了……”
小于瑤瑤三屆的晏梨在她後背輕拍了拍:“學姐你冷靜,冷靜。”
顧琦和李铮一起在窗台放完其他人的鮮花果籃後才後過頭,她直接詢問道:“齊教授,昨天網上瘋傳又突然被禁的那個英粹博覽館的視頻,真的是你和郁教授嗎?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晏梨和另外兩個男生對郁杉的了解都相對淺薄,他們有些怨氣又有些憂心地說着:“真的是視頻裡那樣郁教授突然就暴起打人嗎?情緒好極端啊!”“平時根本看不出來郁教授是這樣可怕的人。”
“不是的。”齊蹊語氣有些疲憊,但還是不厭其煩地解釋,“郁杉不是那樣的人,他隻是……”
原本在門口候着的陪護護士沒忍住湊進來八卦了一句:“關于你們提的那個郁教授?打你的那個?你不是受害人嗎?怎麼一直幫着施暴者說話啊?”
病房裡所有人目光齊唰唰地看向齊蹊。
沒等齊蹊回答,那名護士語氣越發激憤:“我看到了網上傳的視頻,那種敢當衆虐打人警察來了都還不肯停手的暴徒和恐怖分子有什麼差别,就該抓去槍斃!”
“他是我的愛人。 ”齊蹊輕聲解釋說,“他并不是有意的。”
但齊蹊一向能安撫人心緒的溫和語氣失了效力,護士哽了一下,接着更加氣憤,甚至她看齊蹊的眼神和方才她無法理解的齊青巒逐漸同步,帶着一樣的氣其不争:“情侶就可以打人了嗎?家暴更該槍斃!”
病房裡沒人敢吭聲,李铮很小聲地感歎一聲:“家暴确實該槍斃。”
一直降低存在感的池魚拉了拉李铮的袖子,他才垂眼噤了聲,他幾個是唯數不多稍微知道一點郁杉特殊的精神狀況的,其實不該妄加評價。
“是情侶是愛人,但我同時也是他的主治心理醫生,是他的法定監護人——我從未提倡縱容暴行,但我理當為他一切的行為負責。”齊蹊默了默,歎了口氣認真說,“他隻是生病了,請不要害怕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