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玥的目光略過這個叫林嘉琛的師哥,随後落在他背後不遠處正一屁股坐在地上,抱着一把貝斯調音的紅頭發男生身上。
盡管還相隔着這麼久,時玥都能感受到他身上不一般的戾氣。喉嚨因為緊張自然地緊了緊。
林嘉琛卻像是沒有受到幹擾一般,他順手接過了時玥的琴,微笑着側過身,示意時玥進去,随後便輕輕帶上了訓練室的門:“有師妹先把時淮琴帶過來了。”
說完他拎着吉他走到紅發男生跟前,轉交琴後便走到了鼓的位置坐下。
看起來應該是個鼓手。
卸去了手上的力道時玥輕松了很多,她默默退到門邊站定。而紅發男生聽到林嘉琛的話,先是上下打量了時玥幾眼,随後的動作麻利,很快便打開了琴箱,插上音箱線以後随意撥弄了兩下。
幾聲混雜的琴音瞬間在小小的排練室炸裂開來。
“啧——”原本時玥已經放松的神經伴随着紅發男生啧的一聲又重新緊繃了起來。随後她便對上了人家不耐煩的神情:“不對啊。所有音都低了半個調。怎麼回事啊?”
時玥怔愣了半秒,趕緊解釋道:“應該不會吧,我來之前還讓琴行老闆調了一下的。”
“然後就調成這副樣子?”他語氣不太好,甚至帶着些咄咄逼人,時玥的整個身子一僵,她眨了眨眼睛,最終不知所措的目光還是落在了林嘉琛身上。
“宣斯揚,别這樣。”不知是不是接收到了時玥求助的眼神,林嘉琛提醒了一句,随後便沖着時玥做了一個沒關系的手勢。
興許是林嘉琛的提醒真的有了作用,那個叫宣斯揚的紅發男生語氣确實比之前要好了一些,他歪着腦袋看了眼琴又看了眼站在角落的時玥,很勉強地用禮貌的語氣問道:“這位師妹,可以麻煩幫忙調一下音麼?”
時玥看了看吉他,又重新把目光挪回到那張不耐煩的臉上。她搖了搖頭回答:“師哥不好意思,我不會。”
“啊?你不會?”宣斯揚的反應有些過于大了,他用極其誇張的語氣問道,“你不是音樂學院的麼?調音都不會怎麼進的禾大啊?”
時玥滿臉漲得通紅,整個人變得慌亂起來,她手搓了搓有些尴尬地回答道:“我不是音樂學院的。我是戲影的。”
此話一出,連林嘉琛都擡眸多看了時玥兩眼。如果說是同學院互相認識幫個忙那也算是正常,而此刻有個别的學院的女生來給時淮送琴,很難不讓在場的其他兩個人往其他方面想。
一時間氛圍有些僵住。最終還是林嘉琛出來打了圓場:“不是音樂學院的不會調音也正常。謝謝你今天幫時淮送琴。”
說話的時候他唇角微微翹起,似乎帶着與生俱來的溫和。而這種溫和能稍稍安撫第一次見内心已經慌亂無比的時玥。
宣斯揚看了林嘉琛一眼,有一種“你又來”的無語表情。随後他停下手中的活兒上下打量了一下時玥,蹲在一邊翻起了背包,很快便從包中掏出了一個黑色小物件,順手抛到時玥懷裡。
時玥緩緩展開手,她認識這個黑色的物件。
調音器。
“這個傻瓜調音器很簡單的,隻要一夾一彈聽個調就可以。上面指針往左就低了往高裡調,反過來一樣的。”他解釋地很快,似乎是不想浪費更多的時間在時玥身上,“不好意思啊師妹,我們這個訓練室是按照小時收費的,不能浪費時間了。麻煩你到外面幫時淮調好音以後再進來可以吧。”
盡管沒有推推搡搡,但是話算是很不留情面地下了逐客令了。
這個時候總是需要自己識趣兒地離開的。
時玥抱着吉他和調音器,幾乎是落荒而逃。她也實在是不想在那個壓抑的環境待太久,隻是當訓練室門關上的瞬間,鋪面而來的悶熱和潮濕讓她清醒了幾分。
她站在訓練室外愣愣了幾秒,把有些恍惚地思緒都慢慢拉了回來。時不時的從訓練室裡還能傳出講話的聲音和樂器演奏聲。
時玥抿着唇環顧四周找了個椅子坐下,試探性地夾上調音器,擰了幾次琴弦。起初還算是認真,可是反複幾次沒有成功以後,終究還是洩了氣,最後索性摘掉了調音器,一個人坐在一邊的椅子上發呆。
無辜、難過、丢臉、生氣。
所有的情緒通通混在一起,統統在一時間湧上心頭。本來隻是來幫忙,卻受了别人一肚子的怨氣。一邊在怪明明是在幫哥哥忙結果還要被趕出來,一邊又怪自己這麼簡單的調音都做不好,太丢人了。
盡管她也知道調音的事情并不是自己必要做的事情,等到時淮來直接把吉他砸他臉上都行。隻是當再次拿起調音器,卻依然沒辦法做好這件事的時候,終究還是有幾分洩氣。
她認得調音器,她也知道自己調不來。
從小和時淮一起長大,跟時淮的絕對音感不借助任何工具可以準确說出任何一音一個調相比,時玥很小的時候就知道自己聽不出音調的高低。那些或高或低的音調在她耳朵裡雖然能聽出差别,但是沒辦法完全分辨。更别提區分誰高誰低。
時玥是個音癡。
聽不準音的音癡。
平時日常生活并不會太關注這方面的缺陷,隻是當這種時候自己就仿佛被扒掉一層皮将這些缺點毫無保留地展現在陌生人面前。
強烈的羞恥心讓她無助地忍不住想逃跑。
就在她糾結着要怎麼處理手裡的吉他的時候,門又意外地打開了。時玥茫然地看向門口,随後便看到林嘉琛從房間裡走了出來。他看到鼻頭微紅的時玥也先是一愣,随後依然挂上了溫和地笑意:“把琴給我吧,我來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