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聞陸桐生又打算将自己綁出去做幌子,相宜不由的垮了臉,但擡頭對上他的那一刻,臉色瞬間恢複正常。
“大人,相宜……”
剛打算拒絕,她便看到那世子爺眼眸中升騰起的陰寒,立刻換了口風,“好,相宜這就陪您出去走走。”
她懂得審時度勢,此刻沒必要在這麼多人面前駁了他的面子。況且,她現在還沒有傍身的本錢,若早早與他撕破臉鬧僵,隻怕最後苦的還是自己。
相宜歉意的和季見山道了别,然後快步追上前方已先行離去的陸桐生。
陸桐生走的略有些着急,今兒他把楊開泰也帶來參加喜宴,但現在已有小半個時辰未看到他。
這幾日,背後之人動作頻繁,幾次夜間溜進楊開泰居住的院落多方翻找,似在尋什麼東西。而他派去虞城的人也傳回密信,早已被抄幹淨的張家時不時也有多人秘密潛入翻找東西,張淳的書房及卧室地面被人一寸寸掀開,甚至連院中的一口枯井都沒放過。
看來,那人也懷疑張淳秘密藏下了東西并在尋,且這東西必與貪腐案有極重要關系,很可能就是楊開泰口中的四時圖,不然這幾日不會有神秘人總跟在他們身後盯梢。
潛藏在暗處的那人這幾日動作頻繁,必也是沒尋到東西,那麼他們下一步動作應該就是把楊開泰這個可能的知情人搶了去。
若楊開泰消失在他陸桐生手上,人們隻會認為是他這個被罷官的人洩憤滅口,這背後之人謀劃的一石二鳥計劃可謂天衣無縫。
今日婚宴上人多雜亂,背後之人必會利用這個最佳時機秘密帶走楊開泰,雖有喬良在暗處盯着,他也不能掉以輕心,正可利用這個機會摸一摸背後人底細。
兩人出了莊客院落,陸桐生跟着喬良留下的指示信息一路朝廣闊田野間高高堆起的草垛走去。
相宜深一腳淺一腳急急跟在他身後沒說一句話,這人此刻臉色不善,明顯記挂着重要的事情,她可不想無端去觸黴頭,要是他一個惱怒下了狠手,再把她塞進這密密麻麻高聳的草垛中,隻怕來年春天無意翻出來時,早已是腐肉枯骨一具。
等兩人進了草垛群,陸桐生立刻擡手示意她噤聲止步,立起耳朵聽了一陣兒,他俯身在她耳邊低語,“别亂跑,在此等我。”
看相宜一臉訝異、明顯不信任的眼神,陸桐生貼的更近,溫熱的氣息直撲她微紅的耳朵,“這次,我一定回來接你。”
說完,他沒半分停留,擡腳朝更深的草垛間悄悄走了進去。
相宜渾身寒毛林立,裹緊身上的棉袍,她慢慢挪動身子将後背緊緊貼在草垛上,以此來抵禦穿肩而過的厲風。
她有一種強烈的預感,陸桐生此刻所做的事情十分危險,這曠野間看似平靜,實則内裡不知隐藏了多少人。此刻隻能原地不動保持安靜,然後祈禱陸桐生那個混蛋趕緊回來,盡快帶她離開。
她要保證自己不能有一點點小動作,否則最先死的的,一定是她這個脫不了幹系的幌子。想到此,她擡手捂緊嘴巴,生怕壓抑不住的咳聲将歹人招來。
好在,相宜并沒有等太久,約莫半個時辰後,斜拐角處傳來嘈雜腳步聲,然後陸桐生架着個書生模樣的人出現了,在他們身後,喬良雙手鉗制着一個蒙面男子,而那男子的右手指尖還在不斷往下滴血。
看到紅豔刺眼的鮮血将他們來時的路滴出一道細長的紅線,相宜猛一激靈,緩緩站直了凍僵的身子後走上前去。
“大人。”
“走吧,回家。”陸桐生沒有多餘解釋,架着那書生模樣的人帶頭朝前走去。
相宜識相的閉上嘴,乖乖跟在他們身後坐上了田間偏僻處早已停好的一輛馬車上。
回到别院,相宜抱着手爐窩在偏榻上發呆,時不時忍不住的輕咳兩聲。一旁樂棠不明所以的看着她,覺得今日她家姑娘外出回來後,沉默安靜的有些可怕。
殊不知,看似沉默的相宜正苦思冥想着兩人的将來。
相宜原想着,她進侯府,自不會與陸桐生有太多糾葛,畢竟一個世子爺怎可能看得上她一個商賈庶女?而她和樂棠也從未想過要去攀附這錦門貴戶,當初進侯府不過是希望脫離梁家那個污糟地兒,找個大戶人家讓她倆能吃飽飯,有個踏實的安身之所。
所以,自進了這侯府,她原想着是要老老實實、本本分分過一輩子的。即便日後世子爺對她不喜,嫌她礙事,隻要給一筆不菲賞錢,她非常樂意帶樂棠從侯府消失的幹幹淨淨,不會有半分留戀攀扯。
可剛才的事情,讓相宜覺得以前的想法可能要泡湯。
現下,她雖不知道陸桐生到底在做些什麼,帶回的書生和那蒙面受傷人是誰,但明顯那是極危險重要的事情,如今自己窺探到了他的隐秘,以後豈能安全脫身?就算以後有機會脫離侯府,隻怕也要被今日和陸桐生作對的人盯上,更難善終。
由此想來,那陸桐生真真是心狠手辣,而且陰險狡詐。以後她和樂棠一定得萬事小心,千萬不能再惹到他,不然真有可能悄無聲息的見了閻王爺。
隻不過,相宜并非覺得這全然都是壞事,她還看到了一個商機。
陸桐生作為侯門貴子,出手是真大方啊!這幾日她正發愁如何填補已見空的小錢匣,這不就讓她發現了機會:以後她若能事事順從殷勤一些,是不是既能保全小命,順便還能賺些那世子爺的賞錢啊?
畢竟,那陸桐生對其他人可是随手就賞幾個金锞子,她作為侍妾,既然以前謹小慎微、如履薄冰卻仍要被他嫌棄,不如為了銀錢大膽狂悖一回,好好讨他的歡心,說不定就迎合了他的趣好,小匣子哐哐進錢了呢?
想到此,相宜止不住咧開了嘴角,笑的很是開心滿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