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宜眼巴巴看着緊閉的柴房門,湊耳聽了聽裡間的喁喁細語,然後不滿的咂咂嘴,挪挪身子坐遠了些。
她原想和易木争一争,可又怕陸桐生遷怒到易木身上,沒人再照顧樂棠,這才悻悻放人進去。
好在易小管家這人有些仁義,進去時故意将房門大開,她這才遠遠看了一眼樂棠,好像确實沒瘦。
于是,當廚娘錦娘送來飯菜時,相宜痛快接過,一口一口将飯菜吃了個幹淨。
可看到錦娘遞過來一碗黑黑的湯藥時,她皺着鼻子奮力抗拒,“太苦了。”
錦娘苦口婆心的勸,相宜就是擰着身子不接,還讨價還價,這幾日喝的藥太苦了,不如前幾日那些甜甜的湯水好喝。
錦娘哭笑不得,這時想起來那麼些湯水好喝了,可晚了呀!世子爺幾次交代并送來上等好藥,吩咐務必讓宜娘子盡快好起來。
所以,她勸的殷切。“您現在咳的厲害,湯水不管用,咱先喝藥,過幾日再熬甜湯喝,好不?”
相宜對着一張真誠關切的臉發不出脾氣,隻能低下頭試圖抗拒。
錦娘看出她不情願,于是挨在她身邊坐下來,婉言相勸,“樂棠姑娘的傷,昨日是我幫着上的藥,很快便能痊愈。您現在應該照顧好自己身子,這樣才能護她一輩子。”
相宜眼角濕紅的擡眼看她,隻是不說話。
錦娘知她是在擔心樂棠,于是細細和她說了樂棠的傷勢恢複情況,然後再次将藥碗遞過去,“良藥苦口,這藥性不錯,喝上幾日定能恢複身子,到時樂棠姑娘出來了看到您也能安心不是?”
這番好聲好語相勸,說進了相宜心坎裡,她忽然發現剛才一路猛跑,腳上卻沒有前幾日的刺痛感,看來這藥雖苦但确實管用。
于是,她委屈的癟癟嘴,接過藥碗一口氣喝了個幹淨。
将碗遞還回去,不知是太苦還是難過,相宜忍不住對着僅見過幾面的錦娘流起了淚,“不是我要與你們置氣,隻是,樂棠與我從未分開過這麼久,這是第一次。以前在梁家,就算受罰我們也是牽着手一塊兒挨罰。”
錦娘看着隻比自己小兩歲的姑娘哭的如此傷心委屈,頓時心疼,忍不住上前抱了抱她。
柴房内,吃過飯的樂棠并沒給易木好臉色,看着他忙前忙後收拾屋子,終于忍不住問出了深埋在心底好幾天的疑問。
“小姐打算求陸夫人離府之事,除了喬良告密,你是不是也有摻和?”
易木忙着打掃的手頓了下,很快恢複如常,嘴上嗯了聲算作回答。
樂棠揮手将桌上他剛擺上的零嘴小食全都掃到了地上,易木依然沒做聲,默默蹲下身子将一地狼藉整理幹淨。
等他提了食盒準備出去,樂棠忽地叫住了他,“你在外,多幫我照護下我家姑娘,算作補償,如何?”
易木回身深深看了她一眼,搖頭,“照顧宜娘子是我分内之事,不算補償。我……”
頓了許久,他也沒将剩餘的話說出口,反而蹲下身子與樂棠平視,“如今世子爺不可能再放宜娘子出府,切記莫再因為此事頂撞世子爺,不然你倆還要受苦。”
樂棠明顯愣了下,然後冷臉撇開眼,再不看他一眼。
出了柴房門,易木幾番措辭,又将剛才的話委婉的說給了相宜聽,寄希望于這對主仆能明白他的苦心,以後在這府中過的安穩順遂。
相宜聽出他是善意勸解,也清楚如今隻有順着陸桐生的意,樂棠才能盡快被放出來,于是她面上連連點頭,好聲好語的謝了,隻是心底嗤之以鼻。
陸桐生慣會在人前做戲裝好人,實則生性涼薄冷漠,當初她昏了腦子才争取進了這侯府,此刻早已後悔萬分,伴他左右如臨深淵,趁早逃離才是正道。
易木當然看出了她的敷衍,隻是礙于身份沒辦法将話說的太直白,最後隻無奈俯身一禮,然後提着食盒走了。
看來,這宜娘子離了侯府的心一時難以轉圜,此事若想善了,說不定近日明顯不對勁的世子爺那邊倒可一試。
這一日,任憑多少人過來勸說,相宜巋然不動,從清晨到夜晚,就這麼一動不動的守在柴房門前,就連樂棠連哭帶求都沒能将她勸回去。
隻是相宜沒想到,次日清晨,她竟又是在陸桐生的卧榻上醒來,而身旁并無他人身影。
她惱恨的捶了一下床,飛身穿衣,然後一溜煙的就往外沖。
剛跑到門口,她便被一臉笑意的錦娘攔了下來,“娘子莫跑了,樂棠姑娘已經好好的出來了。”
相宜訝異萬分,牽了錦娘的手連環追問,這才知曉昨夜淩晨樂棠就已被擡回自己房間,此刻已喝了藥,正躺着靜養。
而當時相宜已睡熟,便無人通知她。
相宜顧不得去想為何一夜之間變化如此巨大,她着急要去看樂棠,錦娘拗不過她,便放了她出門。
當相宜看到樂棠睡熟後紅撲撲的臉龐,再忍不住,飛快背過身去默默流淚,她的樂棠,終于回來了。
接下來的幾日,相宜日日夜夜陪在樂棠身邊,直至她身子痊愈。
這天,風和日暖,兩人終于出了房間,樂棠活蹦亂跳的追在錦娘身後要吃的,相宜則回了主屋,已有好幾日沒看她的寶貝錢匣子了。
剛進卧房,忽見桌案旁立着個修長的人影,吓得她不由“呀”了一聲。
那人轉過臉,竟是幾日未見的世子爺陸桐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