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宜詫異的皺了下眉,然後滿臉不悅,一旁的樂棠絲毫沒有察覺,自顧自的繼續說下去。
“我原想着出聲詢問,可當下姑娘你睡的正熟,且世子爺似是善意之舉,這才作了罷。他走後,我悄悄看了,姑娘,那字确實規整些,還多出好些份,今日夫人那邊定可交差。”
“交差?”相宜徹底動了怒,一張臉氣的通紅,“隻怕他是想害死我!”
說着,她“啪”的一下将抽出來的經抄甩在桌案上,“你我都看得出這其中的不同,陸夫人豈看不出?”
樂棠一下子明白過來,跟着氣紅了眼,“沒想到世子爺看似光風霁月,可為了算計姑娘,竟如此不擇手段。”
兩人同仇敵忾,雙雙跪在蒲團上,在菩薩面前悄聲的又告了陸桐生一狀……
這之後,相宜連續好幾日又收到了上百份的“赝品”經抄,雖然“赝品”上的字迹已潦草的與她别無二緻,但她還是仔細甄别,一一将其抽出來燒掉了。
她甯願夜夜熬通宵,也不肯給陸桐生留下一絲拿捏自己的把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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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桐生這幾日其實并不清閑,甚至是焦頭爛額。
他捏在手裡的兩顆棋子,一個百薇,他已放走;另一個楊開泰,之前一直養在府中,倒是安生,就是再難從嘴裡套出一句有用的東西。
上個月,他将這人放了出去,打算“釣魚”,不過月餘時間,楊開泰搖身一變,入翰林院成了一名編修。
這人之前在侯府時,謀求的不過一個區區翰林待诏,如今這般青雲直上,定是找到了不一般的靠山。
而願意為這麼一個無甚資曆、又麻煩棘手的人出頭做靠山,除了幕後主使怕是再無第二人。
如今這枚棋子雖沒握在手上,但順着這條線,或許也能找到幕後黑手。
真正讓他頭疼的,是上次從夏荷圖中找到的那本寫滿了日期的小冊子。
這些日期,他推測是張淳記錄的與幕後黑手有關的一些大事發生時間,比如銀錢來往。
父親也認可了他的推測:張淳貪污受賄,巨額資金的來源及用處至今不明,還有逐漸浮出水面的百薇和青州永昌錢莊,都印證了這些應該就是張淳行賄受賄的日期。
有了這個方向,陸桐生開始密查事發之地虞城、望京城以及青州的錢莊。
羅列了三地大大小小的錢莊有上百家,要從中找出和此事有關聯的錢莊實在太難,他日夜不休查了近一個月,也沒摸出個所以然。
如此境況之下,陸桐生每日仍費力模仿梁相宜的字迹抄上幾十分佛經,本是幫她分憂解難,不想卻被人當成了驢肝肺!
想到此,陸桐生原本平和的面容頃刻陰雲密布,狹長的雙眸怒火隐現,手中的筆重重落在宣紙上,墨汁洇開,字字力透紙背。
“喬良,把這些送去佛堂。”
喬良一臉不解,“世子,咱們送過去的經抄,宜娘子一份不拉的全燒了,為何還送?”
陸桐生沒有正面回答,隻森然着一張臉吐出四個字,“隻管去送。”
這邊送,那邊燒,一來一往,就這麼到了花事闌珊時節。
相宜以為自己要被禁足抄一輩子佛經的時候,卻因一時貪涼,食了碗冰酥酪,這無意的貪嘴之舉竟讓她病倒在床,發熱畏寒,身子一度冷的直打顫。
周嬷嬷趕忙盡職盡責的請來郎中,可醫了三四天不見任何好轉,日日高燒不醒,經抄自然一份都沒呈過去,這下徹底驚動了陸夫人,立刻發話解了她的禁足。
然後,相宜便直愣愣的打橫從陸家佛堂出來,一路馬車飛奔,直接送去了胡太醫家。
胡太醫眼瞧着陸世子又一次抱着個人事不省的小娘子飛步進門,也是一臉訝然,趕緊提了藥匣子診脈施針。
胡太醫号了半天脈,蹙着的眉頭越來越緊,一旁的陸桐生看着榻上的她慘白着一張臉昏睡,急的就差自己上手把人搖醒。
許久後,胡太醫終于發話,“世子,宜娘子脾弱虛寒,寒食又屬陰寒,二者相沖,緻使寒邪侵體,傷了元氣。加之近日勞累過度,導緻體内正氣不足,邪氣内侵。如今雖已入夏,但生冷之物萬不可多食,每日用些溫熱滋補之藥慢慢調養,卧床休息幾日,自可慢慢痊愈。”
三日之後,相宜悠悠轉醒,環眼四顧,發現自己又重回到陸桐生的房間,茫然的心瞬間一團亂麻。
其實…佛堂挺好的,清淨,不用和陸桐生打照面,吃穿不愁,她能不能在佛堂呆一輩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