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夜漸長,西廂房内黑沉一片。
相宜依窗獨坐,絲絲寒意悄悄爬上後背,她冷的一哆嗦,揪了揪不知何時滑下的披衫。
約莫戌時時分,樂棠才一身疲憊的回了房間。
相宜立刻起身點燈點燈,暖融融的亮光照過去,她才發現樂棠臉色白的吓人,眼角紅紅的。
上前握了她的手,冰塊一樣,相宜趕緊解下披衫,給樂棠披上後,又緊緊抱住她,給她取暖。
“晚飯吃了嗎?怎變成這幅模樣?府上有人欺負你了?”
樂棠回手抱住相宜,将頭擱在她肩上,抽噎幾下,“喬良和易小管家都讓我嫁他,我不願,隻想一輩子陪着姑娘,可他倆一趟趟的來尋,我煩!”
樂棠倒是沒有說謊,前陣子,易木和喬良确實都私下尋過她,表達了自己的心意,承諾一輩子對她好,可樂棠一個沒應。
這些時日,這兩人沒少偷偷往樂棠這兒跑,可一個個铩羽而歸,樂棠也是煩心的很。
如今,她實在不知該找些什麼理由解釋自己的異樣,隻能臨時拿這個理由過來搪塞,希望能将相宜糊弄過去。
相宜訝然失笑,撚起桌上的一塊糕點塞進樂棠嘴裡,“我還以為有人欺負你呢!快吃,專門給你留的,半閑齋的酥酪。”
樂棠知曉相宜信任自己,這拙劣的理由也将她瞞了過去,心頭又是一酸,鑽進她懷裡,淚流不止。
相宜卻以為她是為難的落淚,趕緊埋頭苦勸。
“你若不想嫁,我養你一輩子。”
“其實,易小管家穩重,喬良踏實,都是挺不錯的人,且都在府裡,你若有心,可以好好選選。”
“日子,還是應該和心儀之人一起過,才不枉來這世間一趟。在你找到真正合心意的人之前,我會一直陪着你。”
“若這世間男子,實難入你眼的話,咱倆守着過。若将來真的過的不如意,咱們攢夠錢,尋到辦法重新辦了身份文牒,就離了這侯府,兩人尋一處無人認識的清淨之處,安安穩穩過一輩子。”
總之,相宜是好的壞的,反的正的都說了。總之,無論樂棠将來是想守在她身邊過一輩子,或者尋個知心的人嫁了,她都兩個字:贊成!
說的口幹舌燥之際,樂棠終于止了淚,窩在相宜懷裡要她家姑娘承諾自己,“姑娘,咱們最近能不能不出侯府,不出這院落,我不想瞧見他們兩個人,隻想守着你。”
相宜寵溺的捏捏她的臉,一口答應,“好,我陪着你,寸步不離這小院,好不好?”
樂棠垂頭重新紮進她懷裡,不敢讓相宜瞧見自己傷心的眼淚。
親如姐妹的主仆兩個,說着體己話,聊着聊着便擠在一處,睡了過去。
相宜絲毫沒意識到,陸桐生,一夜未歸。
黎明時分,望京城還籠罩在一片朦胧霧氣中,天邊微微泛起魚肚白。
望京城西,青磚灰瓦的梁家宅院在這寂靜的晨光裡顯得格外壓抑。
陸桐生端坐在梁家正廳,瞧着門外泛起光亮的天邊,疲憊的揉了揉額頭。
幾個時辰前,他趁夜來到梁家,想要從梁冠清這個最關鍵的人身上求證當年事情的真相,以及方希仁的為人秉性。
可不成想,無論如何威逼利誘,梁冠清是一口咬定,外間那些傳聞,字字屬實,絕無半分虛言。至于方希仁,确實行了不忠之事。
除了這些,梁冠清再無二話。
此刻,梁冠清跪坐在正堂,垂着頭上華發叢生,無人能看清他此刻的面目表情。
梁家長子梁長宇此時正在衙門當值守夜,所以長女梁可清擔起重任,立在正堂咬着牙力挺父親。
“陸大人,家父所言句句屬實,方娘子行為不端,楊花水性。多年以來,我梁家上下人人對其避而不談,便是鐵證。”
陸桐生還未及說話,垂着頭的梁冠清搶先發了脾氣,“滾出去,梁家何時有你說話的份兒?”
梁可清沒想到,自己幫父親說話撐腰,父親卻這般對自己,氣惱的跺着腳喊出了聲。
“難道父親還要維護那個賤人?可是她毀了咱們梁家的臉面!陸大人今夜前來,不也是為了了解清楚當年之事,好回去與那賤人的女兒分說清楚。有陸大人協助,侯府和咱們梁家可攜手并進,盡快與那對賤人母女劃清界線,撇清幹系。”
不動聲色的,梁可清三言兩語,便打算将這禍水引到相宜身上。
陸桐生皺着眉頭,冷厲的眼神掃過去,梁可清不由的瑟縮了一下身子。
“侯府之事,輪不到你指點,出去!”
陸桐生再沒看梁可清一眼,隻是不耐的将她呵斥了出去。
正堂之上,又隻剩下了他和梁冠清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