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淩霜醒來的時候,是躺在一個茅草堆上。
許多衣着褴褛,蓬頭垢面的人在打量着她。她吓得縮成了一團,雙臂緊緊抱着自己的身子,忐忑不安。
她欲開口問詢,誰知圍觀的人已經自顧自的讨論了起來。
“十八,飯都吃不飽你還去撿個小娘們兒回來?”
“瞎說什麼!有人丢在門口,我以為是什麼牛羊畜生才扛回來的,打開來居然是個小丫頭。”
“看這穿的衣裳,應該是個富家小姐。”
衆人用上下打量的眼光看着她,宋淩霜覺得很不自在,她想起身,卻又被人用力的推在了草垛上,有些吃痛。
宋淩霜隻得先讓自己的腦子冷靜下來,謀定而後動,總得搞清楚自己身在何處,這些人意欲何為。
“爹爹她的鞋子真好看。”一個差不多年齡的小姑娘指着宋淩霜說道,那個大漢居然直接就上手把她腳上的鞋子拽了下來,足上隻剩了雙襪子,她羞得把足用裙子遮住,但他們也沒有多餘的舉動。
宋淩霜從來沒遇過這樣的情況,她愣了一會兒,随即反映過來,“你們要錢,我有的,首飾钗環,都給你們,你們放我回去好嗎?”
此時,一個眼角有疤的男人厲聲道, “我們又不是山匪,你把這些給我們是又要給我們按什麼罪名?你究竟是何人?還有,不是我們綁的你何來的放你回去?”
宋淩霜也有些懵,她覺得那人搶她鞋子便先入為主認為她們在意錢财,方才定睛一看才發現那姑娘沒穿鞋,腳上都是傷口,似乎,過于武斷了。
“我在街上被人迷暈了,醒來就在這了,這位大哥,這是哪兒?”
“城北,流民營。”刀疤男子回道。
流民營…宋淩霜的腦子嗡的一聲,炸掉了,普天蓋地的恐怖情景和走馬燈一樣席卷而來,這不是完了嗎?
可她忽然發現,流民營的人比她更緊張,準确來說,是驚慌失措。
流民營的男女老少七嘴八舌的讨論道,“這…勇哥…這要怎麼辦?”
“他們又要拿我們去頂罪嗎?”
那刀疤男子一步一步朝宋淩霜走去,仔細看了宋淩霜的容貌後問道,“你是何人?”
“我是同郎君一起逛街時被人擄走的。”
宋淩霜不敢輕易暴露自己官眷的身份和秦隽的官職,怕惹出更多麻煩,言多必失。
見宋淩霜顧左右而言他,那刀疤男子把宋淩霜從草堆上拉了起來,打量了她幾眼,眼神中多了幾分不耐,“你究竟是何人?你家郎君又是何人?為何光天化日會把你擄走?”
可看來,他們并沒有想象中的好糊弄。
“我是官眷我父親是禮部從四品官員…我…我郎君是刑部右侍郎秦隽。”宋淩霜說的很小聲,她一向有些懼怕身材魁梧,說話還大聲的人,眼前的刀疤男子恰好就是她最怕的類型。
那刀疤男子喃喃重複了一句,“秦隽?那個寒門探花?之前破了成衣鋪案子的刑部侍郎?”
宋淩霜點點頭。
刀疤男子若有所思,半晌後開口道,“你這小丫頭真是命大,去年到今年死了三個姑娘,跟你丢在同一個位置,發現時都被玷污後殺害了,許是你的郎君緊追不舍,他們才慌亂中把你丢了下來。”
聽到刀疤男子如此說,衆人神色有些不忿也有些焦急,這些貴人又是要作踐他們的命,讓他們萬劫不複。
旁邊一個姑娘向刀疤男子焦急的問道,“勇哥,這可如何是好!之前這些官員為了交差可是活生生的打死了十八和王哥,冤枉我們。”
“我家老王本來已經找到了食肆跑堂的活計,可他們非要說老王對來吃飯的娘子不規矩,說我們老王是淫賊,就這樣賴了我們老王一個月的血汗錢,我們隻是流民,不是犯人啊。”
“我們的孩子不能科舉,受人白眼和欺負,每日小盞會來都是傷痕累累…我這做娘的真是無用。”
宋淩霜聽到這着對話很是驚訝,可看他們的情狀,說的不像假話。
刀疤男子捕捉到了宋淩霜的表情,“怎麼了?跟你們兆京人聽到的不一樣?”
宋淩霜點點頭,“我隻是聽我父親說過,流民營去不得,去了就…尋不到夫家了。”她怕死,挑了個委婉點的方式說。
可再委婉,他們也是明白的。
一老人家啐道,“狗眼看人低!要不是發了大水,失了田地,誰願意離鄉背井來兆京讨生活?就是為了那兩口糧食罷了,可你們兆京人,不把我們流民當人,作孽的屎盆子往我們頭上扣,就是不想讓我們活。”
宋淩霜也不敢反駁,她知道在兆京人人看見流民都想狠狠欺負一把,可是她從來是沒有的,今日還在棠梨居門口救了一個孩子呢。
隻是她也幹涉不了别人,既然他們也沒打算傷害她,見天色尚早“那我可以…走了嗎?我郎君一定在找我的。”宋淩霜鼓起勇氣詢問道。
衆人不置可否,很是漠然,仿佛一切都同他們無關。
正當宋淩霜準備離開的時候,一個男孩沖了進來,後面還背着一個渾身是血的孩子,宋淩霜覺着有些害怕,可也有些心疼,便停下了腳步。
“小盞!”那位婦人一眼認出了受傷的孩子,看到他傷成這樣,奄奄一息,那婦人泣涕漣漣,“為何,小虎子!為何小盞傷的如此嚴重啊!”
小虎子也邊哭邊說道,“小盞手上有好心人送的餅,被他們發現了,他們把餅搶走就算了,還把他送了官,說小盞偷東西,那官老爺一看我們是流民,不分青紅皂白就打了小盞,十杖!小盞拼命喊冤枉可是沒有人聽。”
這情節,宋淩霜越聽越耳熟,她走上前瞧了那位叫小盞的男孩一眼,随即捂住了嘴,她怕流民們知道是她給的餅引出的禍端,遷怒于她,可事情演變成這樣,真的非她所願。
小盞強撐着睜開眼,“娘親,我懷裡…還藏着一塊餅,您吃,小盞受得住的。”
“勇哥,你法子多,我求求你想想辦法,找個大夫給小盞治治傷吧,他會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