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好事将近
段久既然同意沈嫣與他義弟關振楣見上一面,用過午飯,石媽媽就趕忙張羅着與沈嫣梳洗、收拾一番。這也算是這個時代的相親了。
沈嫣出宮,除了一件冬衣襖子,其他都是最普通的宮人穿的常服。她尋了一套藕色素絹的裙子配茶色的抹胸,外罩雪青繡萬字紋的褙子。頭上、頸脖、耳朵都是光秃秃的,臉上也是不施粉黛。
石媽媽見了,直呼可惜:“沈娘子這樣的花容月貌,怎麼就打扮得這麼素淨,可惜我老婆子也沒有花兒粉兒的,哎哎,明兒我讓人買去!”
沈嫣微微一笑,道:“那些脂粉有些是用的鉛粉,一時顯得膚如凝脂,其實損害肌理不說,久了還傷腦子。”
石媽媽吃驚道:“竟是這樣麼?!哎,我們村裡有人得了一盒粉,那都是不得了的事,都是出嫁前才置備的。”
兩人一路出了沈嫣的屋子,穿過一道月洞門,就是另一處小院子,也沒什麼景緻,種了些紫薇花,七月裡開得倒還好。
透過窗子,沈嫣看到一個青年男子半躺着,段久坐在他床邊,想必這個躺着的就是關振楣了。
段久和關振楣自然也見到了紫薇花下、緩緩行來的沈嫣。段久瞧了片刻,又看向關振楣,關振楣有些呆了。
關振楣心道:從前跟九哥去聽說書,說女子就是“國色天香、如九天玄女一般”,要不就是說什麼“荊钗布裙、難掩絕色”,到底怎麼個好看法呢,原來…原來是這樣的!
沈嫣一腳踏入關振楣的屋子,就聞到一股濃重的藥味,夾雜着一些氣味,還好窗開着,這七月的天,實在還是太燥熱了。
見到段久,沈嫣先行問好,又正大光明地看向關振楣。
呀,段久還真沒有說錯,這位關小将軍,長眉入鬓,目如朗星,若不是重傷卧床,想來也是一劍霜寒十四洲的主兒。
沈嫣也與他見禮。關振楣掙紮着想起身,卻叫段久按住了。
沈嫣笑意盈盈:“關将軍受了傷,實在不必多禮。”
此時兩人面對面了,關振楣倒有些不敢看她了,低着頭,也不知要說些什麼。
段久道:“這位就是宮裡放出的沈娘子。”又指了指關振楣道:“這就是我那義弟,懷化郎将關振楣,不知沈娘子可還滿意?”
沈嫣也不答,看向了關振楣,問道:“不知關将軍可滿意?”
關振楣也不答,耳尖卻紅了起來。
沈嫣便說道:“不知段久可否允許讓關将軍與我單獨說上幾句?”見段久瞪了她一眼,笑道:“我一個弱女子,還能害了關将軍不成?”
段久道:“也罷!”說着,站起身,果真走了。
關振楣見他走遠了,這才低聲說道:“沈娘子,剛九哥與我說了你的事。不是我不滿意,我……我受了重傷,治不好了的,九哥是想要沖喜呢!我不能耽誤了你。”
這一點,沈嫣早就想到了。婚事如此倉促,必有原因。
以關振楣的品貌和戰功,又有段久提攜,想在京裡找一門親事其實不難,大可挑有一定家底的、抑或是老子亦是武官的黃花大閨女。
段久這麼急着給他成親,想來是關振楣的情況不好。剛她走進去的時候,段久給關振楣蓋了薄衾,掩住了傷口。
但以沈嫣對這個時代醫療水平的了解,古代戰場,冷丨兵器帶來的損失,創面大、傷口深、感染率高、存活率極低。石媽媽無意間說過,連太醫也束手無策。
沖喜,是沒有辦法中的辦法了。
古代所謂的沖喜,不過是叫将死之人看看,娶了一個如花似玉的老婆,不能就這麼走了,激發他的生存意志。實在不行,留個後,對家族來說也是個安慰。
女人的意願,并不重要。
沈嫣雖然憤恨這種待遇,但也不得不考慮自己的境況。如今她被賞給了段久,于他,就是一個物件。這個時代,姬妾都是可以轉手送人的,她沒有一個可以立足社會的身份。
若她有家族庇護,譬如有家人來與段久協商,或把她贖出來,或者索性為她要個名分,她可以成為有一定身份的良妾。但日後段久娶妻呢?在大婆手下過日子,又是禍福難料。更何況,她父親死了,她也沒有家族可以提供庇護。
如此,她真的隻能任憑段久宰割。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段久命她給關振楣沖喜,她隻能照做,别無選擇。
如今見過關振楣,沈嫣又覺得,沖喜之事,也不是那麼可怕了。呃…這個關振楣,至少是個小帥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