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窗?”高遠喃喃道,一下子明白了沈嫣設計那些大窗戶的用意,驚歎道:“這才叫巧奪天工啊!”
天工坊這個招牌是官家欽賜的。如今天工坊出産的玻璃确實對得起這個稱呼。
木匠們小心翼翼地将玻璃嵌入窗框中預先留好的凹槽,然後用楊文昌帶來的特殊黏土——油灰固定,一扇兩棂三塊的玻璃窗就做好了,兩扇對開,用特制的窗栓開合固定,與沈嫣在現代見到的最老式的玻璃窗也不差什麼了。
周圍一圈木匠,看到最終成品,個個歎為觀止:“大娘子,你要起一座水晶屋麼?”
沈嫣笑了起來:“水晶屋?這名字倒是直白。我們這個是給那些進京趕考的舉子們住的,我朝一向優待讀書人,這些東西也先緊着他們用吧!”
大夥兒啧啧稱奇。
沈嫣看着孫匠師這會兒心情好,于是跟他商量,想要調兩個熟練的工匠去義陽造磨坊。孫匠師一下子為難起來:“大娘子,我們這會兒也缺人呐!”
楊文昌目光灼灼地盯着孫匠師。
沈嫣隻能出面調解:“如今楊師傅與你送來了這玻璃,于情于理,也得幫幫他不是?也不用你親自去,你就派個能幹的徒子徒孫去,那裡也有其他匠人們配合。一旦落成,事半功倍,回頭還有好東西給你們!”
“真的麼?”高遠聽得心動起來。這個沈大娘子就跟九天玄女一樣,什麼都會造,随便一個主意,就抵人家幾十年的摸索。故而高遠是願意去的。
孫匠師也不好駁沈嫣的面子,何況她是一個大方的人,去出差的匠師她還額外給什麼“差旅費”,于是他隻能同意,讓高遠帶着另一個徒弟去義陽幫忙。
楊文昌聽說高遠會去支援他們義陽工坊,開心不已,自掏腰包請高遠哥倆吃飯,沒一會兒三人就稱兄道弟起來。
楊文昌透露:“沈大娘子說她不懂磨坊,不過還是指點了一下,我們商量下來,覺得她說的甚有道理。不過能不能做出來,還要聽高大哥的!”
高遠躍躍欲試,第二天就跟楊文昌去了義陽。
再說沈嫣那天見完孫匠師,回去的路上,走了邊巷,從側門回家。一牆之隔是靖遠侯府的後花園。
小車走了一半,停了下來。關梁轉頭說道:“大娘子,是段侯爺!”
沈嫣掀開簾子望去,見他側身站着,正擡頭望天,留給她一個絕美的身段。沈嫣心中吐槽:怎麼跟拍古裝劇似的,确實是鶴勢螂形,好一員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猛将!
但轉念想到,他的裨将都能随帝出征,他卻隻能留在京裡,想來心中多有不甘吧!沈嫣歎了一口氣,下了車,走上前去。
“侯爺還好麼?”沈嫣難得溫和,好聲好氣地打招呼:“官家令侯爺留守汴都,是另一種信任和保全,侯爺切莫自怨自艾!”
段久轉身,詫異地看向沈嫣,本有一肚子規勸,都卡在了喉嚨裡。“你……”段久實在想不到,旁人冷嘲熱諷之際,沈嫣會安慰他。
夕陽西下,給宛如初春新柳的沈嫣鑲上了一道金邊。這個女子博學多才,又不喜世俗的約束,如今說出這樣的話,讓他既覺慰貼,又有一絲驚喜。
沈嫣打量一番段久的神色,這才明白他不是來尋求安慰的,恐怕是有别的話要講,于是收回了泛濫的同情心。
她能體諒異族在俞國求生的不易,他又能體會一個弱女子在如此封建壓抑的環境中的艱難麼?
她一個弱者,居然在同情強者,真是吃飽撐着了。
段久想了想說道:“你整日裡與這些工匠為伍,有些不妥……”
沈嫣哂道:“士農工商,工匠又如何呢?我舅家伐木為業,說來也有工匠的營生。誰敢說自己祖上沒有做過工呢?”
段久知道她聽不進去,便吩咐關梁:“跟着大娘子,外頭不太平,要小心些。”
關梁先是看了沈嫣一眼,見沈嫣沒說什麼,這才躬身應了。
沈嫣看向段久道:“我自會小心,天色不早,我這就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