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晚上,艾麗斯偷偷将雪莉娜叫到一邊。
“這個給你。”她鬼鬼祟祟地伸出手,将什麼東西硬塞進雪莉娜手中。
原來是一管治療腰傷的外用藥膏。
雪莉娜猜測她應該是看到早上的那幕,羞恥地連忙推回給她。
“不用了,你哥哥看上去沒事。”
“他肯定在故作堅強。”艾麗斯又塞過來,“小時候哥哥經常和别人打架,腰部有舊傷,天冷的時候就會發作,他肯定是怕你嫌棄他,不敢告訴你。”
洛克蘭有腰傷?
她怎麼沒感覺到,唯一那次親密,他強勢進攻,完全看不出哪裡有缺陷。
可是看艾麗斯雙眸濕潤,一副快哭的樣子,雪莉娜不信也得信了。
肯定是之前他逞強,把腰又整壞了,所以今天隻是不小心撞到就說腫起來了。
她接過來,“那好吧。”
“你一定要盯着他塗藥,他要是拒絕,就親自上手!”
雪莉娜敷衍地點點頭,藥膏往口袋一扔,轉眼就忘了。
再次想起來,已經是洗漱後回到卧室。
她将換下來的衣服放進髒衣簍,剛好摸到口袋裡的藥膏。
于是又聯想到艾麗斯和她說過的悲慘童年舊事。
之前她和管家就這個話題聊過幾次,得知小時候的洛克蘭嚣張狂傲到招人煩的地步,所以父母出事後,幾個關系近的親戚竟無人願意出手,任由他們被人欺負除名,也許他們也早就看他不順眼了。
雪莉娜從旁觀者的視角,感歎這何嘗不是一種報應,隻是可憐了被牽連的艾麗斯。
管家卻不以為然:[任性是貴族子女的通病,您沒發現您也挺自我的嗎?]
聊天就此終止。
現在她握着那管藥膏,看着故事的核心主人公就坐在她的床上,沒辦法像之前那樣冷漠無情地批判他。
她開始好奇。
這是她的另個職業病,想要成為心靈繪師,就要習慣觀察,嘗試了解各種情緒。
她很好奇,曾經嚣張地站在雲端,意外跌落下來,心态應該有很大變化吧?他那時是怎樣的情緒,可以用怎樣的顔色、怎樣的構圖去表現呢?
雪莉娜看向洛克蘭。
他還沒有打算入睡,正坐在床上,抱着本講藝術史的書在看,還戴了副眼鏡。
看上去溫文爾雅,如果她沒有看到他偷偷打呵欠的話。
那本書和磚塊一樣厚重,而且非常枯燥,全是密密麻麻的文字,她是拿來壓畫紙的,誰知道他怎麼忽然感興趣了。
明顯是裝腔作勢。
所以她一點也不擔心會打擾到他,“我想和你談談。”
洛克蘭放下書,蹙眉盯着她,“談什麼?”
上次她說要談談,就是要談分床睡,今天無視他一天了,臨睡前突然這麼說,肯定沒好事。
“有什麼話不能明天說?或者等艾麗斯走了。”他迅速摘下眼鏡,想要滑進被子,“我很困。”
雪莉娜擡腿爬上床。
自從他們同床,她就将睡裙換成了上下兩件的睡衣,将自己包裹地嚴嚴實實。
可是她不知道,睡裙寬松,睡衣更修飾線條,尤其是她單腿上床,衣擺勾勒出她大腿到腰側誘人的曲線。
洛克蘭看了一眼,就僵住了,沒有及時潛下去,被她抓個正着。
“先别睡。”她側坐在他旁邊,“我們談談你的過去。”
“是不是艾麗斯和你說了些什麼?”洛克蘭的眼神暗下來,“她都是瞎說的,你别信。”
“我都還沒說我聽到了哪些。”雪莉娜簡單将自己了解的信息和他概述了一遍。
洛克蘭似乎極其不願提到這些事情,敷衍道,“實際情況和你聽到的大差不差,我沒有其他能告訴你的了。”
他挑眉反問,“你問這些做什麼?”
雪莉娜沒過腦子,脫口而出,“當然是關心你。”
——騙子。
洛克蘭揪緊了身下的床單,她問這些頂多是出于好奇,别說關心了,她對他連丁點的憐憫心都沒有。
明明知道的,可畢竟“關心”這個詞是從她口中吐出,心中泛起漣漪,控制不住地心跳加速。
他輕輕歎了口氣,徹底投降,“你到底想問什麼?”
“那我直說了,如果讓你感到不适請及時打斷我。”雪莉娜湊得更近了些,銀藍色的眸子微微泛光,“我想知道你那時是什麼樣的心情,落差那麼大會感到羞恥不甘心嗎?會一個人躲起來偷偷哭泣嗎?會因為保護不了妹妹痛斥自己的無能嗎?”
“不會。”洛克蘭的面龐緊繃着,“我的父母是正常死亡,并沒有可以怨恨的人,而且我們得到政府的救助衣食無憂。至于落差,我可不在乎貴族虛無缥缈的頭銜。”
真的不會嗎?
雪莉娜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的眉眼。
說這些話的時候,他始終逃避她的視線,從不與她對視。
但是面色如常,看不出一絲悲傷或者其他情緒的影子。
不好判斷,是裝出來的還是真的放下了。
雪莉娜知道有種方法可以判斷人是否說謊,那就是聽心跳的變化。
她微微俯下身,湊近洛克蘭的胸口。
“你幹嘛?”他突然叫起來,往後仰身,躲開。
雪莉娜不耐煩地說,“别動。”
他就真的不動,單手撐在身後維持平衡,她的耳朵幾乎貼在他的心口。
“你繼續說,高中的時候你不是經常和别人打架嗎?那又是因為什麼?”
洛克蘭看着自己的另隻手,好想就這樣将她攬進懷中。